? 趙曉林是一個內斂穩(wěn)重的人。
熟悉他的人都會這樣評價。過去與他聯(lián)系不多,只是一起參加盤錦市的文學活動,還有作為市評論家協(xié)會副主席的他,在人前幕后默默為協(xié)會所作的工作,讓我對他有了更深入的了解。文學作品就像一扇窗,里面有寫作者的思想情趣、價值取向和審美好惡。短篇小說集《親愛的爐長》用敘事捕捉生命歷程,把趙曉林近年在全國報刊發(fā)表過的27篇短篇小說、小小說結集出版,權作他文學創(chuàng)作道路上的一個階段小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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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的萬花筒五彩斑斕,隨著時光不停地翻轉。
趙曉林把小說作為用心靈感悟生活、感悟生命,與外界交流的一種敘事手段,記錄了那些讓他有感而發(fā)的人和事。在他的筆下,時光回溯、故事重現(xiàn),各色人等再次復活,重新走回原來的那種生活狀態(tài)。讀著一行行文字,我們似乎找到了趙曉林小說中的生活原型和消逝的場景——童年的學習生活、工作中發(fā)生的事情,等等,都成了趙曉林小說中真實的一幕。
每個人都有權利把自己的生活記錄下來,也有責任把那些精彩部分公布于眾、彼此分享。一位著名作家曾說,最初看到了別人的文字,感到這樣的東西自己也能寫,于是乎一步一蹣跚走上了文學創(chuàng)作道路。和自己的為人脾氣秉性一樣,趙曉林讓小說尊崇于生活,在真實生活的基礎上進行藝術虛構,這就是趙曉林小說的最基本遵循和寫作考量。趙曉林的小說比較接地氣,他將自己認為精彩的、人們看到或沒有看到的世界,以一行行文字推介給讀者,其中的故事細節(jié),是他心中早已編排好的譜系,最終積攢成這本260余頁的短篇小說集。
趙曉林小說寫作師從于著名作家孫春平。孫春平老師以《為趙曉林的文學馬拉松喝彩》為題給此書作序,他說:“曉林堅持文學創(chuàng)作二十年,一直在寫他熟悉的人和事,在深深眷戀著他的親人、家鄉(xiāng)和土地,他的敏感區(qū)就是心靈深處的善良、感恩與純凈。”我們看到,趙曉林筆耕不輟,一直義無反顧地堅守,用小說寫自己的父母、妻兒、鄉(xiāng)親、老師、臨時工和童年、城市里的故事。讀罷這部短篇小說集,我覺得趙曉林小說在形式和寫法上,帶有散文化或自傳體特點,甚至就是一個跨文體的文本。作品紀實性的語言、真實情感的呈現(xiàn)方式,以及許多地域的元素,都構成小說的一個個細節(jié)。這部小說集里數(shù)次提到蘆葦村,這個村也一定是趙曉林出生和高中以前學習生活的地方,那里的一草一木圖騰一樣縈繞在他的腦際,成為他揮之不去的鄉(xiāng)音。
趙曉林是一個用心寫作的人。閱讀這部短篇小說集,分明感知他要如實地寫出身邊的生活,如實地描述生活的一個個變化。他的視野在擴大,他的情感在凝聚,在下沉,一直沉到生他養(yǎng)他的鄉(xiāng)村、每天的生活。他關注養(yǎng)育自己的土地,同學朋友和校園生活,這些都成為他寫作的主題。以《親愛的爐長》為例,這篇小說描寫的是小學生活,盡管這樣的故事發(fā)生在幾十年前,但沒有生疏隔代感。趙曉林從小說的主人公李小山的耳朵寫起,戲謔而不失莊重,反映童年的樂趣,用“我”的學習好,對比出李小山的學習差、后進生。繼而寫出老師因材施教,不讓一個學生掉隊的高度負責精神。李小山由一個調皮搗蛋不愿學習,到“雖然李小山學習還是不怎么樣,但是我們從心里覺得他實在太可愛了”,再到愛勞動甘愿為集體奉獻的學生,特別是在“最寒冷的一個冬季”,李小山當上班級“爐長”之后,不但自己而且發(fā)動父親李萬福為班級取暖服務,父親“佝僂著身體,拿著鎬在劈樹根”,等等,通過這樣的故事改變“我”對李小山的“反感”,再感到李小山可愛,直至“這種溫暖,直到現(xiàn)在還留在我心里?!壁w曉林在寫作的世界里,依然像一個長不大的孩子,讓這些文字忠實于上世紀七八十年代那個蘆葦村,忠實于童年生活的記憶,在進行藝術提煉與虛構的同時,滲透了自己的那份思考和情感。這篇小說沒有華麗語言,沒有說教成分,卻在時光的追溯中,勾勒起我們對童年的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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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曉林小說除了秉持生活是寫作的第一源泉,更在于他有一雙發(fā)現(xiàn)的眼睛。
事實上,他的小說反映的幾乎都是我們生活中習以為常、司空見慣的事情。如果說這些被趙曉林用小說的手法描寫出來,倒不如說他在懷舊與沉思之后一種思想的釋放。趙曉林小說如他本人,保持著內斂穩(wěn)重敘述風格,他把過往生活一一復原,再通過文字的剝離提取精華的部分。和其他人一樣,在工作、家庭和文學寫作中,趙曉林有多重身份。這些多重身份,也讓趙曉林的小說能夠以各種“我”的角度,自如地變換敘事的口吻、敘事的重點和環(huán)境。
凱文.奧頓奈爾說:“生活的神秘和內部的深奧之物,即不可觸摸之物、異己之物、不可確定之物是我們的出發(fā)點?!边@一哲學論斷對于小說故事的發(fā)現(xiàn)也是很好的闡釋。趙曉林小說的可貴之處,在于貼近生活,寫出了濃濃的生活味和生活味中的人。在《屋頂上的幸福床》里,他描寫了父母的純樸愛情;在《老掛鐘》里,他描寫了物與人之間的深沉情感;在《月路無塵》里,他寫了那種正在生長的青春懵懂情感。他寫機關干部所經歷的事情,寫家鄉(xiāng)的小路,寫家庭生活的瑣碎。這些小說有的屬于農耕、鄉(xiāng)土寫作的范疇,有的體現(xiàn)機關、城市風情,但其中無不透射出時代的色彩。時下,一些小說并不被人看好,有時表現(xiàn)為小說作者對小說故事的挖掘提取顯得很無能為力,特別是在小說故事情節(jié)、人物表現(xiàn)等方面表達的雷同、平淡。然而,趙曉林依賴生活的場景,不做作,不巧取,而是讓內心說話,用小說表達了一種真實的獨特的感受。
讀完這部短篇小說集,你會發(fā)現(xiàn)趙曉林在小說敘事上是經過精心思考和設計的?!堆┩尥蕖?/span>自始至終貫穿著童話情結,這種童話情結在小說通篇得到體現(xiàn),仿佛在反復觸摸一顆童心,而這顆童心與雪娃娃有著必然的聯(lián)系。小說寫的是家齊和雪人的故事。當雪娃娃的“樹枝手”被家齊設計的卡紙粘上寫有提示:“雪天路滑,注意安全”,第二天居然有人又在雪娃娃的“胸前插了塊綠色紙殼,上面用墨汁寫著‘信筒'兩個字’,紙殼中間,還剪了一條'一字型'口。”信筒里,“放著一只粉色彩紙疊成的小船”,上面寫著:“可愛的雪人,謝謝你的提醒,我出門可沒摔跤??!喜歡你的朋友?!奔引R與神秘來信人通過雪娃娃信筒聯(lián)系,記錄了人們對雪娃娃的喜歡,人與人之間的友善?!吨魅恕奉H有五味雜陳的意味,當門衛(wèi)老程聽到辦公室侯主任說:“老程??!年紀一大把了,該歇歇了……”就覺得自己哪里做錯了,甚至懷疑上周感冒耽誤一晚上值班,要補上。這篇小說從“老程人實在實惠實誠,有一分力也得鼓足勁鉚十分;嘴風又嚴,從不東拉西扯亂說話”說起,把單位真正看成了“咱單位”,主動擦電梯里外按鍵、替值班干部隱瞞沒來單位值班;單位衛(wèi)生間水龍頭壞了,半夜找本家侄子壓價修理,用“老程覺得那些水不像是流進下水道,好像從自己身體里流過,沖得他心里隱隱的疼”,來說明他對這份臨時工工作的珍視;特別是晚上巡視發(fā)現(xiàn)谷局長辦公室意外出現(xiàn)火災隱情并及時處理后,由著侯主任自我請功;而有“小狐貍”找谷局長,老程給搪塞過去,等等,表明他的嘴風嚴。這種描述方式讓我們看到一個真實而內心復雜的臨時工老程。而最后老程打開只有機關干部才能填寫的值班登記本,“歪歪扭扭寫下這樣幾個字:程秉德。某年某月某日?!辈柡钪魅巍拔以趩挝豢戳似吣炅闳齻€月外加十天的大門,我就在這個本子上寫個名字和日期,不過格吧?”小說至此戛然而止,卻讓人感到內心隱隱的酸楚。這里的憂傷已經不屬于個人。一位詩人說過:“痛苦并上升為同情別人的淚”,能做到這一點,憂傷就已遠遠超越了個人的情緒。《雪娃娃》充滿了人間友善和愛的傳遞,具有喜劇情調;《主人》則表現(xiàn)了主人公老程離職前的依依不舍,實際上在告訴讀者,我們該怎樣當好單位的主人。
小說最回避不開的是處理現(xiàn)實題材問題。趙曉林就是這樣用心去寫小說的人。他的小說是其目光所及思緒萬千之后生活經驗的凝煉、提取,以虛構的真實、世俗的真實、生命的真實、靈魂的真實等層面體現(xiàn)出現(xiàn)實主義的真實。這樣截取生活的橫斷面,把橫斷面年輪的紋理放大、寫細??吹贸鲒w曉林目光的獨特,對于小說創(chuàng)作素材的發(fā)現(xiàn),一方面讓趙曉林小說具有了文學應該有的品質,如關注當下生活,人性關懷,等等;另一方面體現(xiàn)了趙曉林小說創(chuàng)作從傳統(tǒng)認識到文學現(xiàn)代主義的認識,即力圖在日常狀態(tài)的敘述中讓讀者看到與現(xiàn)實生活緊密相連的東西。這種文學純粹性的思索,還有趙曉林的洞察能力與智識上的敏捷,讓我們不斷地相信“心會創(chuàng)造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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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也是平凡生活中的神秘力量。
趙曉林說:“文學創(chuàng)作是藝術思考,這個過程需要耐得寂寞,沉下心思,抵住誘惑。”我們一直在呼吁寫出反映生活、凸顯時代的文藝作品,讓作家們重新審視作品與時代、與社會的緊密聯(lián)系,寫出更多反映這個時代內在氣質的優(yōu)秀篇什。這是無可厚非的,但在寫作大方向確定的情況下,哪一種創(chuàng)作都沒有具體的模式供你選擇。畢竟,文學創(chuàng)作是不斷創(chuàng)新、不斷發(fā)展、不斷揚棄的過程。趙曉林小說從我們生活的文化背景、時代背景展開思考,用心、用情、用功,努力地寫出人們看得懂、讀得下去、吸引人,且能反映一個時代特征的作品。
在選材構思中,趙曉林似乎更著重描寫自己更加了解更加擅長的方面。人物設定上他考慮與自己的職業(yè)和經歷有關,從個人角度去描寫整體環(huán)境。盡管沒有人物的高大上,盡管沒有跌宕起伏的故事情節(jié),但小說的重量都很足。這樣小說的重量,來自于以小博大、以輕載重,還有對故事本身絕不袖手旁觀的執(zhí)拗。趙曉林小說的在場感,也給每一篇小說留了一個小小的后門,讓讀者去思考玩味。他就像《好字》里的張景瑞老師,自己苦練書法,春節(jié)前給蘆葦村各戶寫春聯(lián),教柳子愚書法成才,又輔導下一代李曉陽等三個孩子。小說《好字》,以柳子愚院外鐵門手書對聯(lián)連續(xù)兩年丟失(后又有人粘上)說起,寫成名之后的柳子愚被求字,需要“價格不菲的潤筆費”,致使學習他書法的孩子不得不“偷”對聯(lián)上的字,等等。小說體現(xiàn)了一個人在變,但沒有刻意地寫變,其實,有些類似柳子愚的社會現(xiàn)象人們有目共睹,正如過去炒紅的歌星舞星影星,身價高的離譜,而求得一見不惜重金卻時有發(fā)生。這里,我們不能抹殺藝術家的杰出才能,但柳子愚的做法足以讓那些充滿銅臭的思想和行為的所謂藝術家予以警示。
“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證,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銘”。無論世界怎樣變化,人們的審美終究不會丟失的。好字讓人喜歡,不好的藝德也是擺不上桌面的。《好字》讓我們從中體味了柳子愚內心的渺小。趙曉林小說對于生活無休無止、無窮無盡的顯現(xiàn),有時就表現(xiàn)為這種存在與證知、生命的本質和人性的本源。我也隱隱覺得,趙曉林小說似乎帶著一縷醫(yī)者的氣息,維系著小說的生命。正如趙曉林在《跋》中所說:“文學作品的職責之一是喚起人們對生活和社會的反思,希望我們每個人都應該像醫(yī)生一樣,時時刻刻檢查自己的身體,勇敢地使用心靈的解剖刀,割掉長在自己思想里的那些不潔凈的東西,不斷傳播正能量,謳歌真善美,推動我們生活的這艘大船不斷前行。”或許,這就是趙曉林小說寫作的初衷。
《灰姑娘》這篇小說并沒有回避現(xiàn)實生活的另一個角落,他描寫了在歌廳陪唱歌女孩的生活。喜歡唱《灰姑娘》的阿離與四十左右歲的楊經理在歌廳里邂逅,楊經理對阿離的呵護,在“她倒了滿滿一杯酒,準備要喝下去的時候,她卻被他的手捉住了,奪過來。隨后,阿離的手里塞了幾個瓜子,或幾瓣橘子,一片西瓜。這些東西每天都吃,但阿離總覺得他拿給她的味道不一樣。”為此,楊經理也得罪了那個客戶,影響了生意。這里面內在的情感卻是阿離與楊經理失去的“朋友”長的很像。他的那位朋友賺錢供讀大學的弟弟上學,如今弟弟有錢了,可是她卻得了癌癥,人也不在了。阿離也是,她也喜歡唱《灰姑娘》,把賺來的錢給讀大學的弟弟。在一次醉酒后,阿離給楊經理打了電話,楊經理把阿離安頓在酒店。阿離甚至悄悄地想“也許他喜歡我”“我要報答他”,然而楊經理還如哥哥一樣地疼愛她,給她掖被角,哄她入睡。人的一生難免要錯過許多風景,有人斷言,現(xiàn)實關懷永遠是終極關懷的根基?,F(xiàn)實是大地,終極是天空,人生是生命從大地到天空的旅程,應該在二者融匯中生成新感性、新體驗。趙曉林這篇小說勇敢楔入現(xiàn)實,這個現(xiàn)實,就是現(xiàn)代轉型期的人生境況。
應該說,趙曉林以強烈的憂患意識和焦急緊迫的熱情,冷靜深入的思考,直面《灰姑娘》這樣的現(xiàn)實,使讀者通過自己的小說認清生活的某些本質。這樣的小說所表現(xiàn)的現(xiàn)實場景,具有針尖的刺痛感,然而卻少了些否定意識,多了些人性善良與愛的光芒,更多背后的東西仍然留給讀者去玩味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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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也是這樣,要有真金白銀。
何謂小說的真金白銀,我想應該是有價值、有份量、有純度的小說創(chuàng)作。優(yōu)秀的小說,具有抗時間性、良好的柔韌性和延展性。就小說本身來講,也是作者文化修養(yǎng)、思想內涵、文字能力、故事情節(jié)等多方能力的一個展現(xiàn)。水有多深,船有多高。因此,用一篇小說來評價作者的學識城府也并不過分。讀一篇小說,就像從鎖孔中窺見作者的身世,趙曉林小說在一定程度上為我們提供了這種可能,由此我們在閱讀中不知不覺地感受到了這部短篇小說集的份量。
當然,一個寫作者的創(chuàng)作高峰是可遇不可求的。在我看來,趙曉林小說寫作如同他性格的內斂穩(wěn)重一樣,并沒有大起大落。想必趙曉林小說也沒有什么創(chuàng)作低谷或高峰期,他的小說數(shù)量也不豐厚,即便有豐富的人文內涵,有人生或生命諸多的經驗與體驗,有對現(xiàn)實的揭示與社會百態(tài)的呈現(xiàn)與反諷,都是在以一種真正有價值的方式從事自己喜歡的寫作事業(yè)?!吨煨∶竦拈_墾》把陶凡與朱小民兩個高中要好同學聯(lián)系在一起,現(xiàn)在“一個城里的國家干部,一個農村的語文老師”。誰能想到,就是高考前一天,陶凡因為在外面小吃部吃了點高粱米水飯,結果上吐下瀉,同學朱小民陪他去醫(yī)院輸?shù)囊骸F煨∶竦臏士甲C落在了醫(yī)院,影響了第二天語文考試,朱小民因為第一科語文沒有成績而名落孫山。這件事讓五年后上班的陶凡覺得對不住朱小民,以致從城里回蘆葦村總要給朱小民帶些書籍等禮物,朱小民也是把家產玉米、黃豆、小蔥、豆角等送給陶凡。這樣的“禮尚往來”,隨著時間的推移一直持續(xù)著。就是這樣的有一種負疚感和對此不在乎的兩個同學,在日久天長的繼續(xù)交往中,彼此友誼日漸濃厚。小說通篇沒有新鮮的細節(jié),也沒有特殊的語境,但因為情節(jié)鋪排的巧妙,決定了小說的可讀性。
有人說,真實的細節(jié)才是小說的真金白銀所在。小說真正的可讀之處,不在作品情節(jié)如何起伏跌宕,而在小說的細節(jié)是否真實。大凡小說不可信的細節(jié),都是小說情節(jié)設置不夠巧妙,或者是作者沒有生活體驗與觀察?!吨煨∶竦拈_墾》被賦予了與社會歷史同構相順應的更加包容、深邃的尺度和更加明了、多層的寫作空間,其中的鋪墊和渲染,只為澄明或引領。但它是直觀的,最大限度地把它滲入小說的基本內核,以期實現(xiàn)了小說對時空高度融合的能力,沿著時間的維度把倆人的同學情誼表述了出來,比那些空洞虛偽的小說更加深入人心。
人類依靠語言創(chuàng)造世界,而人一直被語言誘導著前行;語言是小說的根源,小說寫作者要對讀者說話,就是要在現(xiàn)實中找到適合自己表達特點的故事語言,從而與讀者之間建立一個可以自由溝通的情感世界。趙曉林的小說語言風格,感覺是漫不經心的描摹,其實是一直在語言的道路上奔走,尋找適合自己表達的語言特色,這是他抵達自我的最好詮釋。讀趙曉林的小說,我最大的感受就是小說語言是純粹意義上的散文化語言,雖然樸實無華,但是給讀者帶來純凈而悠長回味,讓思考、情感和敘述一起流動。
當下小說的立意問題,關涉到現(xiàn)實歷史情境下寫作者自我身份的精神定位。在與人類生存自然呼吸和相通中,每個人都應該有最基本的良知。寫作者的情感立場和寫作姿態(tài),只有以現(xiàn)代倫理為依據(jù),并內化為自己生命的感覺,才能判定世間的善惡與美丑,高揚自己的價值取向。不可否認,對于小說創(chuàng)作,人們有揮之不去的憂慮。在經濟、物質、市場洪流的沖擊面前,小說寫作者設想的人文建構是否經得起考驗?這樣的寫作思索,事實上在趙曉林小說中都不同程度的體現(xiàn)著。小說《恩師》《坎兒》《第九棵柳樹》等將趙曉林的生活經驗與道德智慧,求真意志與人格真誠,個人書寫與公共空間等等,不在離奇、新鮮、曲折上費心思,而關注社會關系綜合的整體。其中有對生命的追問,對哲學的思考,對于生活在冷漠、麻木和沒有精神信仰之中的人們,也許就是一種拯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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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小說不能根本改變人們的生存方式。
但好的小說作品帶給人的沖擊和感受都是更深層面的。小說能夠重新帶回生長的大地,帶回一個感性的、有血有肉的、有著人性豐富和崇高維度的情境。這就是中國故事、中國好聲音。當人們精神的貧困日益深重,真的就需要神性的療救。在現(xiàn)代生活語境下,只要小說家不缺席,只要正義和善與大愛握著筆,敲擊著電腦上的鍵盤,在大地之上、天空之下,就會有人類哲學智慧,不斷地思考和探尋現(xiàn)代人生存困境的解圍之道,就會有妙筆生花。這部短篇小說集里面,還有一部分小小說,趙曉林用小小說反映現(xiàn)實針砭時弊,告訴我們如能切中生活中的痛點,同樣能夠抵達深刻。他的小小說語言不乏詼諧和輕松,這正是小小說的優(yōu)勢。
在生活節(jié)奏加快的閱讀環(huán)境下,縮小了的這種微觀景致,放大的正是精神空間。同時這部小說集的出版,也再次證明“盤錦市文藝精品創(chuàng)作專項扶持項目”在2019年度創(chuàng)作成果的繼續(xù)落實,對于寫作者個人和發(fā)起者來講,便是盡到了一種社會歷史責任和藝術使命!誠然,趙曉林在用敘事捕捉生命歷程的過程中,也有很多不足的地方,譬如有的細節(jié)描寫不足,有的內涵底蘊不深,有的作品社會意義需要進一步開掘等,有待趙曉林在今后的寫作道路上繼續(xù)探索。
愛默生說,“語言是成為化石的詩?!?/span>趙曉林在《跋:寂寞的白日夢》中也說:“搞文學創(chuàng)作的人,說到底就是‘白日做夢’。作品從孕育、開花到最后結果,哪個不是作者點燈熬油、冥思苦想、握筆疾書的辛苦結晶呢?”在此,我們也祝福趙曉林的文學白日夢越做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