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夜里，又下起了雨。臨滄地區(qū)屬于亞熱帶叢林氣候，沒有春夏秋冬，一年只分旱季和雨季。2月份是旱季，按理說，很少下雨的?？墒牵@天夜里的雨卻下個沒完沒了。戰(zhàn)士小胡和小藍趁著夜色，悄悄地靠近了觀察位置。

　　小胡是位老兵，小藍是參警不久的新兵。

　　偵查員有紀律，潛伏的時候，就得像邱少云那樣，無論遇到什么情況，沒有命令，都得雷打不動，決不能暴露目標。這些，臨上崗時，小胡都交代過了，小藍也都記住了。小藍有些興奮，畢竟這是她第一次到叢林中打埋伏，別說是抓毒販，她連見都沒見過毒販。毒販長得什么樣？不會是三頭六臂的惡魔吧？小藍暗暗下了決心，一定要跟著老兵好好干，爭取立功。

　　小胡觀察了一會兒前后目標，看到了一處山坡梯田，那兒是指定的觀察位。小胡有這個本事，能在漆黑的夜里看清遠處的目標。這也是他多年來練出來的絕技。他悄悄地告訴小藍，注意跟著他走，不要掉隊，一直走到第4層的梯田里去埋伏。小藍睜大了眼睛，怎么也看不見第4層梯田在哪兒。好在有經(jīng)驗豐富的小胡，她就省了不少心，跟著走就是了。小藍跟著小胡，深一腳淺一腳地爬到了半山坡，藏在了煙葉地里。小胡讓小藍盯緊那條便道，一旦有風(fēng)吹草動，要及時預(yù)警。小藍點著頭，趴在泥水地里，緊緊地盯著那條便道，其實，她什么也看不清。小胡又說，你試試對講機吧。小藍就按照事先約定好的，打開對講機，朝著話筒輕輕彈了3下。對講機傳來了回應(yīng)聲。小胡連忙說，快把音量調(diào)低。

　　看著時候不早了，小胡讓小藍先睡一會兒。小藍就裹緊了雨衣，抱著槍睡了。畢竟是個大孩子，又困又乏，沒一會兒，小藍就睡著了。夢里頭的小藍，又回到了老家，見到了親人們。小藍的老家在湖南，她是個活潑的湘妹子，是個愛笑的湘妹子。她看見了奶奶，告訴奶奶，自己挺好的，云南挺好的。家人們圍著她，看著她，都不說話，都皺著眉頭。小藍急了，說話呀，你們說話呀？

　　小藍突然被推醒了。此時，雨下得更大了。小胡指著坡下的黑暗處，小藍揉了一下眼睛，猛地，嚇了一跳。十幾米遠的下一層梯田中，站著兩個人。

　　這兩個人蹲了下來，其中一個說：

　　“趴下吧，別讓邊防武警發(fā)現(xiàn)了。”

　　“這里真的會有埋伏嗎？”另一個問。

　　“老大要咱們小心點，一旦有埋伏，咱們都得被干掉。”

　　看不見他們的臉，可是，能想象得出兩個人的面部表情，一定是充滿了恐懼。一個趴下了，另一個也趴下了。他們也是緊緊地盯著便道。他們的后背就暴露在小藍和小胡的眼皮底下。小藍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就在她的面前，居然會出現(xiàn)毒販的觀察哨。

　　小胡一動不動地盯著，小藍一動不動地盯著。一陣雜音，對方的對講機響了，其中一個人坐了起來，拿著對講機匯報：

　　“沒有發(fā)現(xiàn)邊防武警，山上山下都沒有，放心吧。”

　　“是，我們一定會隱蔽好，決不能讓邊防武警發(fā)現(xiàn)。是，是！”

　　匯報完畢，那兩個人像兩塊石頭一樣，一動不動地趴在泥水里。小藍有些心慌，有些害怕，擔(dān)心自己暴露了，擔(dān)心這兩個人突然轉(zhuǎn)過身，朝這邊沖過來。

　　再看老兵小胡，一動不動，像一尊雕塑。

　　在小胡和小藍的后面8公里處，邊防小分隊的官兵們正在叢林里休整。他們裹著雨衣，睡在芭蕉樹下。沒有人想到小胡和小藍會遇到了這樣的情況。

　　小藍緊緊地盯著那兩個人，眼睛都盯疼了。一個小時過去了，小藍困了，上下眼皮開始打架了。不能睡！小藍狠狠地掐了下自己的胳膊，掐得那個狠哪，疼得直咧嘴，都掉下了眼淚。這一下，她就清醒了。

　　夜，黑得看不見盡頭。

　　突然，小藍身上的對講機響了一聲，不好，這是后方戰(zhàn)友要和她聯(lián)系了。小藍的腦子里電光火石般的閃了一下，會暴露的！她一把將對講機壓在了身下，對講機的聲音被悶住了。下面的一個家伙突然站了起來，轉(zhuǎn)過身朝這邊望。

　　“你聽到什么了嗎？”

　　“沒有啊 。”另一個家伙打著哈欠，“我要睡了。”

　　“別呀，你睡了我怎么辦？”

　　“咱們老大也太小心了，這么大的雨，怎么會有邊防武警呢？”

　　“是啊，給老大發(fā)信號吧。咱不受這個罪了。”

　　兩個人商量了一會兒，打開了對講機，一陣雜音后，其中一個就說：

　　“一切正常，沒有邊防武警埋伏。”

　　一會兒，便道上開來一輛摩托車，大雨中，摩托車的燈光像只螢火蟲。小藍趕緊拿出對講機，剛要發(fā)警報，小胡擺了擺手，制止了。那輛摩托車，轟著油門，轉(zhuǎn)來轉(zhuǎn)去，生怕別人看不到似的，在邊境線上拼命制造噪音。下面的一個家伙說：

　　“老大就是疑心重，這么大的雨，折騰什么呀？”

　　小藍恍然大悟，原來，這就是傳說中的探路車，是專門引誘咱們出擊的。她不禁暗暗佩服小胡，畢竟人家是經(jīng)驗豐富的老兵，沒有被眼下的這個假象蒙騙。

　　摩托車折騰了一個小時，停住了。車燈也滅了。這時，久久沒有動一下的小胡突然朝小藍擺了下手。小藍明白了，連忙打開對講機，朝對講機上彈了3下。這是緊急情況下的信號，邊防小分隊聽到這樣的信號后，馬上就會做好戰(zhàn)斗部署。這時，從境外開來一輛車，沒有開遠光燈，只靠近光燈的微弱光亮行駛。車子開得很慢，進入了谷底，小藍松了一口氣。谷底的某處，得到了預(yù)警的戰(zhàn)友們早就布下了口袋陣，就等著他們鉆進去哪。

　　下面的那兩個家伙挺得意，他們完成了使命，變得輕松起來，兩個家伙抽著煙，聊著老大能賺多少錢，能分給他們多少錢。正聊著，小胡和小藍從天而降，槍口頂在了他們的腦袋上。兩個家伙做夢也沒有想到，在這黑漆漆的夜里，在這樣的大雨地中，還會有邊防官兵在埋伏。他們嚇癱了，連句完整的話都不會說了。

　　小藍給兩個人戴上了手銬，押著兩個人朝山下走。這時，對講機響起來了，帶隊干部告訴小藍，小分隊已經(jīng)抓到了“大魚”。命令他們安全返回。小藍調(diào)皮地告訴帶隊干部，他們也抓到了兩條“魚”，只不過，是兩條“小魚”。

　　雨停了，天邊露出了一道朝霞。

　　一宿沒睡，小藍一點也不覺得困。她高興地唱起了軍歌，歌聲在山谷中回蕩。遠處，幾名全副武裝的邊防官兵朝這邊跑來，一邊跑一邊喊：

　　“小胡，辛苦了！”

　　“小藍，辛苦了！”

　　有經(jīng)驗的邊防官兵都清楚，無論多么激烈的禁毒斗爭，一般都不會超過5分鐘。只是，為了這5分鐘，邊防官兵要在山里蹲守很長時間，我知道最長的野外設(shè)伏是45天。中緬邊境線上有個不成文的規(guī)矩，每次野外伏擊，“不抓到毒販是不能回營的”。邊境一線的禁毒斗爭，比的是智力，比的是耐力，比的是犧牲精神。

　　柳佳彬常常在想，什么時候，“金三角”地區(qū)安靜了，不再打仗了，什么時候那邊的人都富裕了，講法治了，緝毒形勢才能有著根本的改變。只有富裕才能建立文明，只有富裕才能消滅毒品。而今，曙光已經(jīng)露出來了，我國政府提出“一帶一路”的倡議已經(jīng)在境外有所震動，許多境外群眾也在探討這個話題，他們都在盼望著中國政府能在這個地區(qū)發(fā)揮作用，帶動整個地區(qū)走向富裕。“金三角”地區(qū)富裕了，自然就會擠壓毒品的生產(chǎn)和加工空間。在邊防官兵的眼中，“金三角”地區(qū)就是毒品的上游之地，解決上游的問題是關(guān)鍵，只有徹底根除“金三角”地區(qū)的毒品種植、生產(chǎn)、加工，才能保證我們邊境的安寧。否則，即便警力在目前的基礎(chǔ)上再擴充10倍，也難以徹底杜絕毒品的流入。除此之外，內(nèi)地的毒品管制和懲治力度還需要進一步加大。

　　只有上中下三段合力，禁毒斗爭才能完勝。

　　說到禁毒斗爭，許多基層的邊防官兵都希望政府能在裝備和設(shè)備上加大補給力度。應(yīng)該允許隱蔽性更強的地方車輛參與，便于跟蹤和偵查。另外，還有一些執(zhí)法單位掌握的信息平臺能否充分地整合，讓基層單位的邊防官兵有權(quán)查詢。這樣，就很有可能會搶得先機，揪出一批隱藏得很深的毒販，利于并案取證。

　　我也看到、也聽到，目前為止，我們的邊防緝毒全靠戰(zhàn)士的眼睛、鼻子、手加上辛勤的汗水，緝毒技術(shù)含量還很低，這是有關(guān)部門應(yīng)該重視的，應(yīng)該加強這方面的專業(yè)培訓(xùn)和技術(shù)設(shè)備的配備。邊防禁毒斗爭是高度危險、高度刺激、高度疲憊的斗爭。日曬雨淋，搬運貨物，拆解車輛。即便對于自己創(chuàng)造的得意之作——“菱形站隊”陣形，柳佳彬也是暗暗感慨，他說，這個陣形目前來說十分完善，但前提是對手沒有武器，這個陣形的短板就是擋不住敵人的子彈。

　　前不久，柳佳彬組織了一次設(shè)伏，沖卡的摩托車被戰(zhàn)士推倒，毒販在反抗中，突然掏出手榴彈，就在他要拉弦的千鈞一發(fā)之際，被邊防官兵一腳將手榴彈踢到懸崖下。柳佳彬大隊長當(dāng)時驚出了一身冷汗，如果說“菱形站隊”陣形有漏洞，那么，最大的漏洞就是讓兇惡的毒販有了和我們同歸于盡的機會。

　　邊防官兵在禁毒斗爭中隨時都可能犧牲，下一個一秒，不知是誰被死神拽住。有位戰(zhàn)士跟我講，有一次打伏擊，來了兩輛摩托車沖卡。當(dāng)場抓住一個毒販，另一個毒販脫逃。邊防官兵紛紛去追，當(dāng)時，柳佳彬正在給這個毒販戴手銬，毒販見其他官兵都跑沒影了，就趁機掀翻了柳佳彬。毒販被抓后，因求生的動力，體內(nèi)就會迸發(fā)出巨大的能量。抓捕他們時，往往兩三個人控制不住。柳佳彬就遇到了這個情況，手銬沒戴上，身下的毒販就像打了雞血一樣，搏斗時就占了上風(fēng)。毒販掀翻了柳佳彬，轉(zhuǎn)身就朝懸崖那邊跑。柳佳彬爬起來就追，伸手抓到了他的胳膊。這家伙猛地就往懸崖下面跳，跳崖是緊急時刻毒販的唯一選擇，摔不死就能脫逃。

　　柳佳彬緊緊地抓住了毒販的衣服，半個身子探下去了。沒一會兒，他的胳膊就累酸了，眼看著就抓不住了。他咬著牙，一只腳勾住了一棵樹，兩只手像鐵鉗一樣緊緊地抓住了毒販。

　　“武警大哥，我都想死了，你為什么還要抓我不放？”毒販哭著問，“反正也是個死，你就讓我摔死吧。”

　　“我要讓法律審判你。”柳佳彬咬著牙，緊緊地抓著毒販。

　　柳佳彬是中緬邊境線一帶公認的緝毒英雄，20年來，他破獲的案子不下100起。每一起都在他的腦子里藏著，他并不愿意提起這些往事。查獲了大案要案，興奮幾個小時，然后，一切照舊。設(shè)伏失敗的時候，他比別人更顯得沮喪，禁毒斗爭成了他一生中唯一的事。除了緝毒，還是緝毒，哪怕做夢，都是緝毒。

　　鎮(zhèn)康縣公安邊防大隊的官兵們一個人得干兩份工作，從柳佳彬以下，所有的官兵都沒有正常的休息時間。從各崗位下來后，就會自覺地帶上行囊，組成小分隊去設(shè)伏。困了，官兵們就在樹林里、在草叢中、在芭蕉樹下，倒頭就睡。是什么力量讓他們年復(fù)一年，日復(fù)一日地在艱苦的野外設(shè)伏？被采訪的官兵們給出了答案，是邊防武警的榮譽感支撐著官兵們的信念。

　　2014年，鎮(zhèn)康縣公安邊防大隊全年緝獲270起販毒案件，2015年，鎮(zhèn)康縣公安邊防大隊緝獲300起販毒案件。每一起案子都是刀光劍影，危機重重。野外伏擊成了官兵的生活中的一部分，官兵們兩天不出去設(shè)伏就會憋得嗷嗷叫。大家都知道，形勢嚴峻，中緬邊境線這邊多辛苦一點，內(nèi)地人民就少受一些毒害。

　　2016年3月17日，我見到了南傘邊防派出所楊發(fā)韌所長，我們聊了很長時間，他對轄區(qū)的禁毒工作看得很清楚：一線邊境檢查站守線，二線邊境檢查站守點，邊防派出所是守面，是直接面對著廣大群眾，既是戰(zhàn)斗員，又是宣傳員。所里緊緊依靠地方黨組織和群眾的力量，10年來，采取大走訪、開門評警、“愛民固邊”一系列舉措，取得了成效。南傘邊防派出所緝毒工作緊緊圍繞著“禁吸、禁種”兩個主題，10年前，中緬邊境的山上經(jīng)常發(fā)現(xiàn)一些罌粟，有的是境外邊民種植的，有的是我方邊民種植的。10年來，南傘邊防派出所配合當(dāng)?shù)卣M村進寨，向群眾進行宣傳，政府拿出資金，出臺鼓勵耕種甘蔗、煙葉等優(yōu)惠政策，經(jīng)過多年的努力，如今，邊境線我方領(lǐng)土上已經(jīng)看不見罌粟了。

　　南傘鎮(zhèn)有個硝廠溝寨，這個寨子是德昂族的居住地，全寨子有900人。2002年以前，這兒是有名的“吸毒寨”。全寨子15歲至二十多歲的青年中有70多人吸毒。寨子里風(fēng)氣極壞，偷盜搶劫案件時有發(fā)生。南傘邊防派出所派去禁毒宣傳的官兵經(jīng)常遭到辱罵，進寨抓捕毒販的邊防小分隊時常被圍攻，這個寨子已經(jīng)不是落后不落后的問題，而是成了法外之地了。

　　南傘邊防派出所決定把這個寨子從泥潭中挽救出來，讓這個寨子回到正常。所里和硝廠溝寨結(jié)成了幫扶對子，想方設(shè)法地幫助群眾致富，讓群眾有奔頭。正因為官兵們的細致工作，正能量在寨子中慢慢集聚，大家都看到了吸毒的危害，也真正理解了政府的緝毒政策。村民由以往抱團對付邊防官兵，變成如今抱團對付吸毒者。據(jù)我了解，目前，吸毒在這個寨子里已經(jīng)落了勢，不能說完全禁絕，最起碼，公開聚眾吸毒的現(xiàn)象杜絕了。這是南傘邊防派出所“看”出來的成績，人手不夠，所里官兵就犧牲休息時間，保證每天都有人進寨?？蓜e小看邊防官兵進寨。這在寨子里絕對是件大事。群眾見到邊防官兵猶如見到了政府，感知到政府對他們的溫暖。有什么難事，有什么解決不了的事，都愿意和邊防官兵談。邊防官兵都是盡其所能，幫助群眾，一來二往，雙方建立了感情，硝廠溝寨的群眾再也不把邊防官兵當(dāng)成外人了，有的還能主動報案，舉報自家人吸毒。

　　2015年，南傘邊防派出所共緝毒30公斤，其中緝獲的27公斤是長期幫教的吸毒人員舉報的。這真是一個很好的開始，10年的挽救教育取得了成果，曾經(jīng)的吸毒人員現(xiàn)在都成了禁毒積極分子。南傘地區(qū)的吸毒風(fēng)氣得以徹底扭轉(zhuǎn)。2015年，經(jīng)過群眾舉報，所里共處理 378名吸毒人員，強制戒毒110名，開展了26次打零收戒行動，取得了很好的效果。

　　每當(dāng)寫到偵查員的時候，我的心里都很難受。我在鎮(zhèn)康縣公安邊防大隊認識了偵查隊的李明周副隊長，和他有過深入的交流，了解了一些偵查員辦案的艱辛。

　　根據(jù)工作流程，各基層單位查到的販毒嫌疑人都要送到上級偵查隊審訊。誰都清楚，販毒超過50克以上就有可能處以極刑。這些販毒嫌疑人被捕以后，就到了最絕望的時候。他們要么想著找機會自殺，要么想著找機會襲擊偵查員。偵查員在審訊販毒嫌疑人的時候，這些人就會喪心病狂地叫囂：

　　“我要殺你全家！”

　　“我的弟兄會找你報仇的！”

　　“你就等著死吧！”

　　當(dāng)然了，偵查員是不會被這樣的恐嚇嚇住的，反倒覺得犯罪分子十分可悲。偵查員不怕，不等于偵查員的家人不擔(dān)心。禁毒斗爭，是生與死的較量，毒販為了打擊邊防官兵的緝毒信心，往往會采取瘋狂的手段進行報復(fù)，有的甚至對辦案人員的家屬進行殘害。

　　偵查員李明周跟我講了許多細節(jié)，比如說，偵查隊負責(zé)對被執(zhí)行死刑的毒販進行驗明正身，每當(dāng)這時，毒販們就會歇斯底里地吼：

　　“你等著吧，我做鬼也不放過你！”

　　“我要讓你日日做噩夢！”

　　這樣的詛咒讓人心驚，經(jīng)歷得太多了，偵查員都很無奈，很疲憊。尤其是一個大案了結(jié)的時候，有的偵查員要找個僻靜的酒館，喝上一頓，發(fā)半天呆。

　　偵查是禁毒斗爭中最辛苦、最危險的一環(huán)，案件破獲了，別人可以戴紅花，接受表彰，偵查員卻要保持低調(diào)。他們清楚，總有些毒辣的眼睛在搜索著他們的一言一行。他們不能暴露自己。他們不怕明槍，卻怕暗箭，他們不能不為家人的安危擔(dān)憂。李明周告訴我，由于職業(yè)關(guān)系，偵查員每天都要接觸毒販，搜尋毒販的行蹤。長期的精神壓力，一些偵查員會出現(xiàn)這樣和那樣的心理問題。

　　我想，對待我們的英雄，能不能在一些領(lǐng)域里對他們進行更加及時的安撫，讓他們舒緩一下緊張的身心？我們完全可以創(chuàng)造條件，讓英雄們到內(nèi)地走一走，療養(yǎng)一段時間，徹底消除心理負擔(dān)，然后，以更加飽滿的狀態(tài)重新投入到禁毒斗爭之中。我在南傘，在河底崗，在班洪，在許多地方，不止一次聽到過這樣的說法：偵查員幾乎都比同齡人衰老得快。事實證明，這話有道理，偵查員受到的壓力太大了，大到我們無法想象的程度。

　　有的偵查員不到40歲就禿頂了，有的偵查員身份暴露，受到了毒販的瘋狂報復(fù)。有的偵查員打入毒販組織內(nèi)部，被迫染上了毒癮。我還聽到，有位偵查員因為染上毒癮，家庭不幸解體。保密，還是為了保密，偵查員們只能有淚往肚里咽，不能解釋，即便是面對至親的人，一個字也不能說。

　　為了禁毒斗爭，為了祖國的利益，邊防官兵付出了巨大的代價。

　　2016年年初，鎮(zhèn)康縣公安邊防大隊偵查隊破獲了一起販毒大案，偵查員帶販毒嫌疑人去醫(yī)院做體檢。為了防止嫌疑人脫逃，偵查員就把嫌疑人和自己銬在了一起。沒想到，趁其他偵查員去辦理手續(xù)之機，這名販毒嫌疑人突然對銬在一起的偵查員又掐又抓，瘋狂地擊打。后來，在聞聲趕來的戰(zhàn)友協(xié)助下，總算把他控制住了。我們的偵查員身上全都是血綹子。販毒嫌疑人獰笑著，像魔鬼一樣的表情讓人不寒而栗。體檢結(jié)果出來了，販毒嫌疑人竟然是一名艾滋病患者。這一下，把大家都嚇壞了。被撓得滿身是血的偵查員更是有了心理負擔(dān)，都知道，艾滋病的重要傳染渠道就是血液傳染。在等待檢查結(jié)果的一大段時間里，整個偵查隊都非常痛苦，每個戰(zhàn)友都在為他祈禱，為他擔(dān)心。

　　近兩年，大毒販利用特殊人群販毒，這里說的特殊人群就有艾滋病患者，被抓的毒販都要送到偵查隊審訊。偵查員面臨著前所未有的危險。據(jù)我所知，中緬邊境線一帶的邊防部隊，在禁毒斗爭中還沒有專業(yè)的保護器具，想想都會讓人驚出一身冷汗。有的毒販心靈扭曲，為了報復(fù)偵查員，會在身上藏著刀片和針，當(dāng)偵查員依法對他們搜身的時候，總會“不小心”被割破了手指，扎破了手指。這些販毒嫌疑人就會獰笑，還要反復(fù)地“告訴”你，刀片上有艾滋病晚期患者的血液。他們總是要利用各種機會，意圖打垮偵查員的意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