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防的路是祖國的神經(jīng)末梢，邊防軍人就是這個最敏感部位噴張的血液。
深秋的界江豐滿而多姿，山巒像碩大的調(diào)色板，長白山進入了一年最美的季節(jié)。吉普車擁抱著沿江路“快閃”著多彩的風景，王長義的腦海里就最近全團的工作在“刷屏”……就像這車窗外的季節(jié)一樣，軍營也進入了一年工作最忙碌、官兵思想最活躍的時期：新兵入營，老兵退伍，各種檢查考核驗收，還有數(shù)十個哨所的冬季物資儲備，數(shù)百里邊防線的值勤巡邏……都說邊防無小事兒，作為被當?shù)乩习傩辗Q為“大部隊”的邊防團的團長，他對此有著銘心刻骨的體會。在邊防當兵每天起床最關(guān)心的是天氣，而他從早到晚關(guān)注的是官兵思想心理的風云變幻。在上級各種會議和文件里，他聽到看到的最多的一句話是“要熟悉和熱愛邊境的一草一木”，這沒有錯，但他感到作為一位帶兵的人，無論在什么崗位，擔負什么任務，最重要的是熟悉士兵，熱愛士兵，把士兵裝在心上。因此他才把那塊大石頭立在了團機關(guān)門前的廣場上，上刻“兵——為——天”三個大字！他把其作為自己工作的“整容鏡”。最近，一份對新兵的問卷調(diào)查就在這面“鏡子”里“定格”：在對100名新兵的問卷調(diào)查中，在“你的理想追求是什么”一欄里，有42%的人填的是學技術(shù)，27%的人寫的是當軍官、轉(zhuǎn)士官，剩下的人也大都表白的是退伍后去當廠長、經(jīng)理甚至演藝明星……如此直截了當、毫不掩飾的答案讓團部大樓“震動”了好幾天，“現(xiàn)在的新兵真敢造，干啥都赤裸裸的！”“是啊，我們?nèi)胛闀r，誰說的寫的不是抗槍保衛(wèi)祖國、做一名合格軍人的硬詞呀！”機關(guān)干部們議論紛紛，“現(xiàn)在的兵就是講實際，圖實惠。”“這兵是越來越難帶了……”新兵連干部骨干的壓力更大，有些新兵班長甚至出現(xiàn)了恨鐵不成鋼的急躁情緒。于是這段時間王長義的吉普車往新兵連跑得更勤了……從去年開始，上級把邊防團的新兵訓練任務交由團里自己組織實施，王長義很清醒地認識到這項“兵之初”的訓練工作意味著什么？他提出新兵連的干部一律高職低配，團副參謀長、政治處副主任分別任連長、指導員，連職干部當排長，要做到“零污染的帶兵環(huán)境、零距離的官兵關(guān)系、零容忍的訓考作風整治、零事故的安全工作管理。”今天，王長義到新兵連照例到食堂、宿舍先轉(zhuǎn)了一圈兒，然后把帶新兵的干部和班長骨干找在一起座談。干部骨干們知道這次新兵問卷調(diào)查在機關(guān)引起的軒然大波，因此這氣氛就有些緊張。他們從團長的臉上并沒有看到“電閃雷鳴”，他講話仍是細聲慢語：“從新兵入營的第一天起，你們就營造了一種溫暖的環(huán)境，用感情帶兵，很有成效，否則，他們就不會講真話、說實話?，F(xiàn)在的新戰(zhàn)士們敢于公開表達個人的欲望訴求，追求實現(xiàn)個人價值，這是他們的優(yōu)勢，也是軍營人文生態(tài)的一種發(fā)展進步。大家想一想，我們當初入伍時誰沒揣著自己的‘小九九’，只不過不敢明說罷了，我當時參軍就是為了退伍后能安排工作，吃上‘國庫糧’。”聽到這兒，大家都會心地笑了。“不過，按現(xiàn)在時興的說法，作為一名合格軍人，只有把個人的夢想融入中國夢、強軍夢才能實現(xiàn)自身的價值。這不是一句大話、空話。”王長義繼續(xù)平靜地說，“軍人是扛槍的，而槍是有脈搏、有記憶、有情感、有生命的。我們天天在練槍、打槍，槍在武裝著我們，同時也在改造著我們，它告訴了我們歷史和未來，因為我們所握的槍膛里的每一道滑線都刻滿了‘軍魂’。你們要用自身的感悟和實踐告訴新戰(zhàn)友們，去追求人槍合一的高尚境界……”
1號又匆匆地走了，大家深情地望著他高大細瘦的背影，回味著他那富有哲理的話語……
一
王長義當初參軍的目的很簡單，就是當兩年兵后能混一個“鐵飯碗”。那時城鎮(zhèn)待業(yè)青年特別多，而對軍人國家有優(yōu)撫政策，退伍后政府統(tǒng)一給安排工作，因此，對拿城鎮(zhèn)戶口本兒的青年來說，參軍入伍是一個熱門選擇。王長義深知當兵得有個好身體，從上高中他就練長跑，學校每次召開運動會，從1500米到5000米，那長距離項目的冠軍都是他的。他滿以為這樣一氣兒就能跑進軍營，成為一名解放軍戰(zhàn)士，可當他高中畢業(yè)后連續(xù)兩年報名參軍，兩次被擋在門外。因為每年鎮(zhèn)里被批準入伍的非農(nóng)業(yè)人口只有一個名額，第一年給了鎮(zhèn)書記的兒子，第二年又被鎮(zhèn)長的兒子占了，他爸爸在鎮(zhèn)上只是個一般干部，他這個“一般”的兒子也就排不上號兒。好不容易熬到第三個年頭，王長義如果再穿不上軍裝就超齡了，而恰在這時鎮(zhèn)上換了書記，聽說這個書記的兒子又要去當兵。這下子王長義急了，他不顧家人的再三勸阻，直接就闖進了書記的家，他滿臉通紅地對人家書記說：“我今年必須當兵走，如果再走不上就沒機會了。我連續(xù)兩年被你們領(lǐng)導家的孩子擠掉了，這不公平。我在學校就是體育尖子，那一樣都比你兒子強，要不現(xiàn)在咱就拉出去遛遛！”書記一直樂呵呵地聽他把話說完，又笑著把他送到大門口，可就是不表態(tài)。王長義碰了個軟釘子，心想這下子完了，我闖了一趟虎穴，結(jié)果遇到一只笑面虎……將來那“鐵飯碗”肯定是讓他給砸了！誰知那定兵的名單一張榜，他竟名列其中。他永遠忘不了1991年12月的那個冬日，黑龍江省訥河縣城的雪被他們一路染綠，他穿著新軍裝在跨進綠車皮之前，使勁用大頭鞋跺了跺腳下的大地，分明是說：等這列車再返回來，我就在這縣城里有一份體面的工作了！
軍列一路呼嘯。到達目的地剛停穩(wěn)，車廂里就上來一位軍官和一個老兵，他們挨個新兵看個頭兒，問些基本情況，最后老兵背起王長義的行李說：“跟我走！”就這樣王長義被帶到了一個門口蹲著倆大石獅子的連隊。等他緩個神來才知道，這是全團赫赫有名的“紅一連”，那位老兵是他的班長，叫王曉峰。
在家王長義就聽退伍老兵說過，新兵留下的第一印象賊拉重要，特別是要和新兵班長整明白。于是，他早晨搶著給班長擠牙膏、晚上忙著給班長打洗腳水……可他這樣做班長并不高興兒，班長說：“王長義，這些細小工作我自己能干。你要把精力用在學習軍事知識上，把勁兒使到訓練場上去！”這些細小工作班長不讓新戰(zhàn)士干，而他自己卻做得細而又細：新兵訓練腿脹了、胳膊腫了是經(jīng)常事兒，他就準備了一瓶白酒，給大家又是按又是搓；哪個戰(zhàn)士是哪一天的生日他記得一清二楚，到時候他就用自己的津貼費買些火腿腸、方便面、小食品什么的，帶領(lǐng)全班祝賀一下；晚上，待班里的同志們都休息了，他悄悄地把新戰(zhàn)士那些濕透的鞋墊一只只掏出來烤在暖氣片上……他常說，我們這個新兵班要有融融暖氣、堂堂正氣、虎虎生氣、凜凜血氣！
新兵訓練一結(jié)束，王曉峰又背起王長義的背包說：“跟我走！”王長義又來到王曉峰當班長的老兵班。那天，班長把他叫到訓練場，跟他進行了一次長談。班長說：“王長義，你心里打的什么小算盤我知道，你就想服役期滿回去找個好工作，這也不能算錯，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嘛?？墒俏腋欧钣⑿厶K寧的那句話‘三百六十行，唯有軍人是用鮮血和生命為國家服務的。’我們作為一名男子漢，能為國家扛槍，值??！你已具備了成為一名優(yōu)秀軍人的素質(zhì)，要準備在部隊長干、大干。怎么干？經(jīng)常去問問你手中的槍，它是有生命、有思想的。咱們‘紅一連’為啥一直‘紅’到現(xiàn)在，就是它把那紅軍的血脈一代代往下傳!”
與班長的這次談心，王長義打消了退伍的念頭。他開始靜下心來、穩(wěn)下神來鉆研軍事技術(shù)，并和那槍結(jié)下了感情，他一有空兒就拿起槍來琢磨，把槍擦拭保養(yǎng)得特別精細。班里的同志說他得了“槍魔”。連隊的共同課目訓練，主要看射擊和5公里武裝越野，這成了王長義的長項，每次考核，他的成績都排在全連的前列。一次，為增加體能，他在訓練場上練習雙杠，在身體擺浪時雙手不慎滑杠，大頭朝下就摔在地上，臉腫了，鼻子直冒血……到醫(yī)院一檢查，結(jié)果是鼻梁骨折。醫(yī)生要他住院，他不肯，他讓醫(yī)生用棉球把他的鼻梁墊起來，就又跑回訓練場。訓練結(jié)束后，班長把他單獨留下了：“王長義，你小子有血性，是條能在槍炮中施展拳腳的漢子。”說著，班長遞給他一張紙條兒：“這是咱們連隊各項訓練課目創(chuàng)下的記錄，看你敢不敢挑戰(zhàn)？”王長義把那紙條兒連同班長的大手緊緊地握住：“班長，你等著，如果有一項我超越不了它，立馬打背包走人！”
王長義把這張小紙條兒當成了他軍營生活的“發(fā)令搶”，當成了他訓練場上沖刺的“紅線”。于是，班長王曉峰看到：這個有著寬松牙縫的戰(zhàn)士把那牙關(guān)咬得越來越緊，這個白凈、細高的戰(zhàn)士越來越黑、越來越瘦，這個很愛惜軍裝的戰(zhàn)士那衣服、鞋子磨損得最快……練匍匐，他胳臂受傷；練散打，他鼻梁又一次骨折;手榴彈投擲,突破60米大關(guān);400米障礙，跑進1分30秒以內(nèi);多種槍支射擊經(jīng)常滿環(huán)……在3年多的時間里，王長義硬是把那小紙條上的全連訓練記錄“破”了個遍。在同年兵里，他第一個入黨、第一個當班長，由士兵被直接選拔提升為干部。
王長義穿著佩戴少尉軍銜的服裝第一次探家，他想讓全家高興高興。誰知，這竟引起全家的懷疑，因為他們知道現(xiàn)在部隊提個軍官可不容易，又要參加全軍考試又得上軍校什么的，他怎能就輕而易舉地扛顆星回來？爸爸看著他這身裝束沒吱聲，姐姐、姐夫找他談話了。姐夫很嚴肅地對他說：“長義呀，咱們都是吃黑土地的土豆長大的，活得就是一個實誠。要說老實話、辦老實事、做老實人，當個老兵就老兵，回來也能安排工作，你沒有必要……”沒等姐夫把話說完，王長義就把軍官證掏了出來：“我知道你們懷疑我提干是假的，你們看看這證件該相信了吧！”可姐姐一看軍官證更急了：“你這就更錯了，誰不知道現(xiàn)在滿大街是辦假證的，要什么有什么……”王長義見怎么也解釋不清楚，干脆收拾起包就回了部隊。直到姐姐親自來軍營一趟，才明白了一切。姐姐不好意思地對弟弟說：“你看這事兒鬧的，你給咱全家爭了光，我們卻打了你的臉。”王長義說：“姐呀，你們打得好，把我打得更清醒了，使我更明白今后在軍營的路該怎樣走……”
二
王長義當戰(zhàn)士時，聽班長說的最多的話是，跟我走！跟我上！他當排長時，看到最多的是，每一個艱苦的訓練課目，第一個撥次總是連長、指導員做示范；在臟活、累活面前，又是連長、指導員身先士卒。因而，他當了“紅一連”的連長后，也依此作為行動的“標尺”。
2001年，沈陽軍區(qū)舉行“愛爾納·突擊”偵察兵比武。集團軍組成代表隊，選王長義當隊長。那天他在集團軍首長面前站得筆挺，表態(tài)的話不多但擲地有聲：“請首長放心，如比武拿不回好成績，我年底轉(zhuǎn)業(yè)走人！”比武到十一前才開始，他在大年初二就拉著人馬刀槍進了深山開始備戰(zhàn)。
王長義深知，這是全軍區(qū)軍事尖子人才的一場體能、技能、智能的高端較量。為此，他定下了這樣的訓練原則：嚴而不苛求、苦而不蠻干、智而不取巧、勇而不馬虎。集訓隊35個人，他集指揮員、教練員、戰(zhàn)斗員、保障員為一身，白天射擊、投彈、越野、攀登、扛圓木、過深坑……各種訓練他一馬當先，晚上給隊員測心律、量血壓、稱體重，制訂第二天的訓練計劃，準備教案，每天他的睡眠只有四五個小時。開始進行扛圓木訓練，90公斤重的圓木，兩人一組，先跑一個兩公里，再定時跑五個一公里。當跑完一個兩公里后，便陸續(xù)有隊員累得趴下，有的眼淚汪汪地渴求隊長下達收兵的命令，可王長義不為所動，他扛著圓木繼續(xù)奔跑，這些隊員只得一個個艱難地爬起來跟上……
組織長途奔襲，王長義帶領(lǐng)隊員已走了兩天一夜。被大家暗地里咒為“魔鬼”“殺星”的這位隊長終究下了“休息”的命令，可僅有15分鐘。隊員們倒地便睡……時間一到，這位大個子立馬起身：“出發(fā)，穿越沼澤地！”這時第二個夜又降臨了，天漆黑一片，那泥水最深處過腰，王長義照例跋涉在最前面。等爬上一個高崗，后面的隊員借著手電的光亮發(fā)現(xiàn)隊長的腿流血了，便喊：“不好了，隊長負傷了！”王長義仔細一看，他的左小腿被樹根劃了一個四五公分的大口子，那肉翻著像個小孩嘴兒，直往外涌血……大家慌了：有的要聯(lián)系保障車，有的要背著隊長走。王長義都制止了，他不緊不慢地說：“別大驚小怪的，這點傷算不了什么，大家稍時休息，我簡單處理一下。”只見他從背囊中取出刀片和針線，咬緊牙關(guān)，先擠出傷口里帶著泥沙的血水，然后用那縫衣的針線一針一針縫合起來，那白線進去，紅線出來，10多針下去，汗珠兒滾在他的臉上，淚水流在隊員的心里……最后他用三角巾把傷處勒?。?ldquo;繼續(xù)前進！”這時，整個隊伍的行軍速度都在加快……等天亮，軍醫(yī)扯開王長義的褲子，只見他的一條腿，從腳腫到了大腿根兒……
在王長義的帶動下，全隊的練兵熱情越來越高，一些官兵決心口號的調(diào)門也越喊越高，什么“流汗流血不流淚，掉皮掉肉不掉隊。”“超越負荷，挑戰(zhàn)極限。”“活著練，死了算”……有的班組還搞起疲勞戰(zhàn)術(shù)。王長義開始給大家“降調(diào)”“降溫”了，他說：“古人云，勇為戰(zhàn)本，上兵伐謀?，F(xiàn)在大家訓練有干勁兒、有拼勁兒，應該肯定，但是不能使傻勁兒、使蠻勁兒，不是什么極限都可以挑戰(zhàn)的，要講科學。既要練體能、練技能，更要練智能。”
有一個訓練課目叫戰(zhàn)場運送彈藥。每個彈藥箱18公斤，5個人一組，負責搬運10箱。這180公斤的彈藥箱，首先要搬運30米，裝到運輸車上；然后在泥濘的路中推運輸車前行30米；最后再爬70度的陡坡，把彈藥箱全部運送到山上，這期間，那彈藥箱不能扔，不能摔，必須輕拿輕放。比賽按速度取決名次。這是一項集個體的耐力、負重力、攀登力和群體的平衡力、協(xié)調(diào)力為一體的對抗，提升速度是一個難題。剛開始，各個組又是抬、又是背、又是扛，各顯神通，結(jié)果不僅速度上不去，還時常刮傷手、卡破肩。王長義與大家一邊訓練一邊琢磨。他先為每個隊員的陸戰(zhàn)鞋加了一副帶釘?shù)哪z皮鞋套，解決了爬山蹬不住、吃不上力的問題。然后，他運用力學和幾何學的原理，把全體隊員按照個頭、體力重新搭配編組，并根據(jù)不同的搬運時段確定了不同的搬運方式：平地搬運的30米，每組的兩位小個子隊員在前面扛，兩位中等個子的隊員扛在后面，一位大個子隊員在最后推著彈藥箱，從而形成了一種向前的俯沖力，這叫“肩扛俯沖法”；推運輸車前行的30米，由原一人進駕駛室操作方向，改為一大個兒打開車門在地上一手把著方向盤一手推，其余四人在后面推，一起發(fā)力，這樣不但減輕了車載的重量，而切增加了推車的力量，這謂“推車加減法”；爬山時，倆小個兒在前面貓腰抬，倆中等個兒在后面挺身抬，一位大個兒在最后撐著前面的人，這樣達到了彈藥箱受力的均衡，并增加了前驅(qū)的力量，這稱“均勻著力法”。這一方案，經(jīng)反復訓練后，搬運速度大幅越升，由以前最快時的6分多鐘，提升到現(xiàn)在最快時1分53秒就全部拿下。有的隊員說，一個簡單的扛破彈藥箱子，竟讓隊長搞出這么深的學問，鼓搗出這么大的名堂，看來，這軍事訓練也是一門技術(shù)。王長義裂開那滿嘴溝壑的牙齒笑了：“是藝術(shù)。打仗是斗智、斗勇、斗命的高超藝術(shù)，極限是你死我活。訓練是準備打仗的，所以訓練這門藝術(shù)永無極限！”
水上操舟課目，在某水庫展開訓練。5人一舟，1人把向，4人劃漿。按上級的比武計劃，這是開戰(zhàn)的“第一仗”，其備戰(zhàn)的意義可想而知。可這陸軍“下海”就不靈了，要不那舟橫沖直撞，要不就翻船了，大家有勁兒使不上，一籌莫展。不懂就是不懂，不能裝懂。王長義通過關(guān)系請來一位水上訓練中心的高級教練作指導，一切從頭學起、從基礎(chǔ)練起，比如，劃漿的4個人所處的位置要平衡，用力要均衡；漿持水的深度要一致，漿劃的長度要一致；要先在陸地練，后下水中劃……慢慢地，王長義就“悟”出了門道，他向教練建議：“能否把漿的頁面加寬，加寬后可增加持水量，提高速度。”教練說：“只要不是比武規(guī)則禁止的，都可以試，可以闖。”于是，他們把漿的寬度由原來的10公分增加到15公分，一實驗，劃行的速度明顯提高……
傾心智，勵意志，練體質(zhì)。在8個月的訓練中，王長義的集訓隊磨爛迷彩服200套、磨壞膠鞋400雙、磨斷攀登的繩索28條……在最后的軍區(qū)偵察兵比武中，他們奪得了總共17個項目中的11枚金牌。那些當初背地里罵王長義“魔鬼”“殺星”的隊員們，捧著一塊塊金牌對其他代表隊的官兵無不炫耀地說，我們王隊長就是軍事競技場上奪金摘銀的“魔術(shù)師”，是一顆“福星”……
三
說王長義是訓練場上的“魔鬼”也好、“魔術(shù)師”也好，反正他鉆研起軍事來就著魔。按照他的搭檔——現(xiàn)任團政委林凡的說法：“王團長對軍事有一種癡迷精神，他一進作戰(zhàn)室就興奮，一上訓練場就昂奮，天天研究打仗，時時琢磨打仗。這源于他滲透在血液里、熔鑄在骨子里的使命擔當!”
王長義是由士兵直接提干的，他知道自己在軍事理論上有短板，于是他平時無論多忙，每天擠出兩個小時學習軍事理論。他先后閱讀各種軍事專著100多部，分析研究古今中外戰(zhàn)例1000多個，寫下了上百萬字的讀書筆記。他說：“作為一名軍事指揮員要有智慧，而智慧來源于知識。”
2009年，沈陽軍區(qū)組織邊海防部隊狙擊手比武。已是某邊防團副團長的王長義被挑選擔任吉林省軍區(qū)集訓隊的總教練。集訓隊的隊員都是從省軍區(qū)各邊防部隊臨時抽調(diào)的，軍事技術(shù)參差不齊，有的甚至連狙擊手是干什么的都不知道。王長義在作戰(zhàn)部隊的一位老戰(zhàn)友聽說他帶這樣一支“雜牌軍”還信誓旦旦地向省軍區(qū)首長表決心要奪金牌，便勸他：“ 王長義，我看你當這個總教頭是昏頭啦，一支二流的部隊怎么能打出一流的成績？”王長義只回了一句話：“你等著瞧吧！”
集訓的地點同樣在山里。王長義沒有把隊員急于拉上訓練場，而是帶領(lǐng)大家先解決基本生活問題。為了吃水，他們挖坑時挖出一個泉眼，這下王長義樂了：“同志們，好兆頭??！”他在旁邊立起一塊石頭，上寫三個紅色大字“必勝泉”；用于隊員洗漱的一道山溝溝，他也立了一塊石頭，叫“勝利溝”；搭起的開會、吃飯的帳篷，他在門口貼上了一副醒目的對聯(lián)：“瞄準強敵練精兵，備戰(zhàn)拼搏奪金牌”；從駐地到訓練場，他讓50米插一面紅旗，一直插了3里地……有的人把情況反映到省軍區(qū)首長那里：王長義這小子就會搞形式主義，弄得紅旗招展，鑼鼓喧天，口號喊得山響，可就是聽不見槍響……省軍區(qū)一位首長不放心，來集訓隊轉(zhuǎn)了一圈明白了：王長義這小子是在“運形造勢”哩！首長故意板著臉問王長義：“你這紅旗不光是抖威風的吧？”王長義呲著寬牙縫笑了：“還管校風速，我觀測了，在這山里，旗剛飄起來，是一到兩米的風，旗如抖動起來，那風速就有三到四米了……首長你是知道的，狙擊手射擊與陽光、風速有很大關(guān)系。”小車打著“快閃”走了，首長臨上車扔下一句話：“王長義，你大膽整吧。兵者，詭道也!”
兄弟部隊聽說王長義又出馬當了集訓隊的總教頭，便跑來“取經(jīng)”，有的把電視臺記者都帶來了，那攝像機到處“掃”。人家非讓王長義露點“絕活”不可，說回去“學習與研究”。王長義說：“那我就獻丑了，明天100米步槍打彈殼，我們共有30名隊員，你們隨便點。”這真是王大個子扔“大個兒”，來“參觀”的人挺興奮，隊員們卻嚇傻了，一些隊員來找王長義嘀咕：我們那槍剛練了10來天，打這樣的難度，不是天方夜譚嘛？王長義說：“我們就是演它個《十日談》，你們放開打就是了。”表演結(jié)果，輪到“取經(jīng)”的人傻了：他們現(xiàn)場隨意點了10個人上陣，王長義每人只發(fā)一粒子彈，槍響之后，全部命中！
大家都驚得大眼瞪小眼，轉(zhuǎn)爾“參觀”的人又起哄：“漂亮！精彩！再來一次！”王長義說：“我來吧，50米半身胸環(huán)靶手槍射擊，你們好查環(huán)數(shù)。”只見他雙手持槍進入射擊陣地 ：“叭叭叭……”他左右開弓，10發(fā)子彈瞬間射擊完畢。一驗靶，右手49環(huán)、左手48環(huán)！這下在場的人全服了：真是強將手下無弱兵呀！消息傳出，一些兄弟單位集訓隊的領(lǐng)導毛了，紛紛給王長義打電話：長義啊，老兄呀，真是出手不凡啊，你還讓我們活吧？你們是怎么練的？有什么秘訣呀？王長義回答就仨字：天知道！對方就罵：靠！跟哥們還保密……
兵機貴密。王長義把隊員的手機全部收上來集中保管，開始了3個月的封閉訓練。那特戰(zhàn)訓練課目十幾個，僅射擊一項又分100米精度狙擊、200米精度狙擊、協(xié)同狙擊、遠距離射擊……王長義帶領(lǐng)大家進行了“蝸牛式”的訓練。3月份的長白山,天還挺冷，一伸手那肉像被刀割似的，一些隊員就戴著手套上了訓練場，王長義要“講一下”：“軍人是與武器系于一體的，別人看槍是冷冰冰的，我感到槍是有脈搏、有情感、有記憶的，人有溫度，槍才有靈性。作為一個狙擊手，每一槍都是絕殺，我們要把槍看得比生命都重要！”王長義一番動情的話，一些隊員便把手套悄悄地塞進兜里。100米的射擊距離，王長義讓大家從20米開始練，隊員們在地上一趴就是半天兒，練瞄準、練擊發(fā)，他一個個摳技術(shù)動作。然后是30米、40米、50米……他還把每個隊員的訓練情況用攝像機錄下來，晚上，組織大家反復觀看。一些隊員熬不住了，就去找王長義：“現(xiàn)在啥年代了，都信息高速公路了，我們還整‘龜兔賽跑’的事兒。”那好，王長義又加了訓練課目，中午，陽光最刺眼的時候，他把全隊拉到松樹底下，讓大家數(shù)松針兒；晚上，每人在宿舍的墻上插幾根針，讓大家盯針眼兒；正課時間，他還帶領(lǐng)大家玩起“小貓釣魚”的游戲：一個礦泉水瓶子，在瓶蓋上穿個小眼兒，每個隊員拿一根桿、吊一條線、拴一根針，要把那針系到那瓶眼里去……這純粹是逼一幫大老爺們干大姑娘繡花的活兒。有人又把這些情況反映到省軍區(qū)首長那里，首長樂了：王長義是讓這幫毛頭小伙子磨練心理、鍛煉眼力，這是一個優(yōu)秀狙擊手的必備素質(zhì)，就放手讓王長義去折騰吧！
王長義要的就是訓練的自主權(quán)，他繼續(xù)按照他的思路和方法抓訓練。開始實彈射擊，他說不看成績，而且不讓大家瞄靶子的10環(huán)，就讓盯著8環(huán)、9環(huán)圍著10環(huán)打，主要是練心態(tài)，練意念，體會要領(lǐng)，穩(wěn)定動作，從而使每一個人的每一項操作技藝在成熟中定型。前面隊員正屏著呼吸、集中精力瞄準射擊，他竟在身后弄一幫人敲鑼打鼓，把那動靜整得山響……
王長義對隊員們說：“狙擊手是在情況極端復雜、環(huán)境極端惡劣的條件下之執(zhí)行任務的，必須要有高強的破除干擾能力，要有非凡的定力。狙擊手‘神’在那？就‘神’在什么困難都不怕！”一天中午，天降大雨，值班干部請示王長義：“下午原定的野外訓練是否改在室內(nèi)進行？”王長義說：“戰(zhàn)時難道下雨就不打仗了？這天氣正是鍛煉狙擊手的好時候！”他按時帶隊上了訓練場。靶紙被雨澆碎了，改打氣球。王長義教大家觀察溫度、測試濕度，校正風向，體會射擊要領(lǐng)，整整一個下午，全隊都成了泥人。回到駐地，王長義親自下廚，給大家熬了一鍋姜湯……
正式比武每個代表隊上12人，這就意味著將有18人被淘汰。基礎(chǔ)訓練完成之后，再每進行一次訓練考核，都將有2人離開集訓隊。競爭是殘酷的，每一個隊員都頂著巨大的壓力。幾輪考核之后，某團戰(zhàn)士陳星一直在“替補組”里，每一次都面臨被淘汰的危險……連陳星自己都沒信心了，而王長義卻很看好這位小伙子，因為以前王長義曾與這位戰(zhàn)士兩次“過招”，留下深刻印象。
王長義在某團當營長時，團機步連在該營的值勤點駐訓。王長義聽說機步連有個小兵在家從小練武術(shù)，還在武當山上過3年武校，獲得過省散打爭霸賽的亞軍，能飛檐走壁，三五個人靠不了身，就想見識見識，于是把這個新兵喊來了，他就是陳星。一幫干部戰(zhàn)士鼓動，要營長和這位小兵比試比試，王長義就和陳星上了訓練場，拉開了格斗的架勢。王長義說：“小同志，你先出拳。”陳星知道對方這位大高個兒是個不小的官兒，也不管那個，“刷，刷，刷！”來了個直拳擺拳正蹬腿，出了一套組合拳；只見王長義“嗖”地快速閃開，“叭，叭！”來了套雙手擱擋，抓肩頂膝……兩人你來我往就撕殺上了……幾個回合下來，二人打了一個平手。王長義拍拍陳星的肩膀說：“好功夫，好苗子，部隊有你施展拳腳的地方！”
可王長義第二次見到陳星時，陳星就把那拳法施展“過勁”了。那是2006年9月，省軍區(qū)舉行散打比武，王長義已到另一個團當參謀長，是該團的領(lǐng)隊。在56公斤的比賽中，陳星與王參謀長手下的一位選手對陣，規(guī)定3分鐘決勝負，結(jié)果陳星用了37秒不僅把對方打趴下了,而切給打休克了，使其半天才緩過陽來。王長義聽說后急忙跑過來，一見對方是陳星，氣就不打一處來：“你小子出手太狠了，哪有這么干的！”雖然這次比武陳星拿了冠軍，但他高興不起來：這可壞菜了，把老首長給得罪了，將來他肯定得找茬收拾我……可沒想到比武一結(jié)束，王參謀長主動找到他：“小伙子，打得好，祝賀你取得優(yōu)異成績!如果你將來在你們團轉(zhuǎn)士官有困難，來找我！”
分手后，陳星一直打心眼里佩服和感激這位寬宏大度的領(lǐng)導，老想再創(chuàng)造點不平凡的業(yè)績向他報喜。機會終于來了，這次他直接到了老首長的中軍帳下，因此，他卯足了勁，要為老首長增光添彩，可沒想到考核場上自己竟不爭氣，一直在“后補”里，隨時準備“向后轉(zhuǎn)”。王長義早看出了陳星的心思，吃飯時就把陳星喊到身旁，一邊給他夾菜一邊嘮：“你的老毛病又犯了，使過勁了，老想一拳定乾坤，只注重結(jié)果，而忽視了過程。你想想你那武功是怎樣練成的，從一招一式開始，光正規(guī)武校就上了3年，這練武術(shù)與練槍法的道理是一樣的。要放下包袱，放松心態(tài)，不要老盯著奪冠，要想著打好每一發(fā)子彈。你還有3次考核的機會，不要指望我會照顧你，要相信自己能行！”
心態(tài)放平了，心神穩(wěn)定了，心勁提升了，陳星的射擊成績逐步提高。陳星不僅向王長義學戰(zhàn)術(shù)技術(shù)，更學他那種對工作極端認真的精細勁兒，做什么事都注重“過程”：王長義買了一個電子秤，對射擊用彈一顆一顆地秤，他說，某型號步槍彈，平均一箱是1500克，子彈的重量是有微小誤差的，在一箱彈中相同重量的有30至50粒，這就要尋找激發(fā)準確的感應度。隊員現(xiàn)穿的陸戰(zhàn)靴比較沉，還焐腳，他專門派人到工廠為每個隊員訂做了一雙鞋子……精細訓練出精兵，在最后時刻，陳星終于以無可爭辯的成績和實力由替補隊員成為主力隊員。
在這次軍區(qū)比武中，王長義他們把6個項目外加總成績的7塊金牌全部包攬囊中。
比武結(jié)束，一位兄弟單位代表隊的領(lǐng)導把王長義悄悄扯到一邊：
“我一直琢磨你小子當初搞的那‘百米打彈殼’有貓膩？”
“我使雙搶也是假的？”
“那彈殼你小子肯定事先做了手腳？”
“古人云：良將用兵，如良醫(yī)療病，病萬變，藥亦萬變。”“靠！你小子真真假假、虛虛實實的，我們是整不過
你……”
四
2009年11月，王長義走馬上任到某邊防團當團長。團部旁邊的山上是一座烈士陵園，在解放戰(zhàn)爭中犧牲的我軍200多名官兵長眠在這里，其中，一些墓碑上刻的是“無名烈士”。王長義經(jīng)常獨自到這里走一走，看一看。每來一次，他感到精神得到了一次洗禮，工作增加了一次負重，身上多了一份責任。他滿懷深情地對班子成員說：“邊防的每一寸疆土，都是祖國身上的肉，都灑滿烈士的血。黨讓咱守衛(wèi)在這里，咱就要把這里變成祖國放心的邊關(guān)，百姓安居的土地。”
王長義開始在這片土地上不知疲倦地奔跑。他在下部隊中發(fā)現(xiàn)了這樣一些現(xiàn)象：有的戰(zhàn)備庫里的單兵糧袋擺放得整整齊齊，可里面的食品多年沒有更換，已經(jīng)發(fā)霉變質(zhì)；有的戰(zhàn)士的戰(zhàn)備物資前運包用紙殼撐得方方正正，而應該帶的棉帽、“大頭鞋”卻沒有裝；還有的官兵在戰(zhàn)備拉動時，為了減輕裝具重量，競把手榴彈教練彈的鐵殼卸下、只帶木柄，在水壺下面塞上泡沫塑料、上面裝上不點兒水……這些事兒看似細小，但千里長堤潰于蟻穴，長此以往，我們的邊防線就會被摧跨。對此，王長義抓住不放，他帶領(lǐng)機關(guān)的同志下到5連的哨所蹲點，一項一項抓整治。
每個兵員，每件戰(zhàn)備物資，都實行戰(zhàn)備編號；官兵攜帶的服裝袋，統(tǒng)一規(guī)定要裝有內(nèi)衣內(nèi)褲、針線包等“十個一”；食品袋里統(tǒng)一配備了飯盒和自熱食品；把訓練和戰(zhàn)備的子彈袋分開；對攜行物資器材，小件的實行“箱組化”、大件的實施“拖盤化”，遇有情況，裝車就走；就連官兵休息后鞋子擺放的位置、朝向都作了明確規(guī)定，陸戰(zhàn)靴鞋繩的系法統(tǒng)一為牢固簡便的“一字型蝴蝶結(jié)”……
哨所的掩蔽工事，掛上了“轄區(qū)情況要圖”，接入了通信設(shè)備，配齊了生活設(shè)施；觀察射擊工事，將堵上的射孔全部打開……
取消了器材庫里的“戰(zhàn)備柴”、保溫水壺，將“戰(zhàn)備蠟燭”改為強光手電筒……
在試點中，王長義與機關(guān)和基層的同志一起研究解決了戰(zhàn)備值勤工作中的50多個問題，然后以5連的哨所為標桿，在全團推開。
將轄區(qū)內(nèi)的邊防執(zhí)勤點走了一圈兒后，王長義仍憂心重重：由于受各種條件制約，全團有一半連隊沒有訓練場，即是有的功能也不全，多數(shù)不能展開實彈射擊。為此，他結(jié)合邊境踏查，把邊防線數(shù)百公里的山川河谷跑了個遍，先選出適合軍事訓練的場地，然后就一趟一趟地去找地方領(lǐng)導，爭取當?shù)卣腿嗣袢罕姷闹С帧Ｔ诓坏揭荒甑臅r間里，全團所有一線連隊和值勤點都有了能保障基礎(chǔ)訓練和實射實投的小型綜合訓練場，團里還新建了兩個重火器訓練射擊場。
6連的一個值勤點進行營房改造，原計劃是按“花園式”營院設(shè)計的，他建議把計劃調(diào)整一下，按戰(zhàn)備需要改建：把鐵藝圍欄改為磚混圍墻；多開一個用于應急行動的側(cè)門；圍墻四周預留射擊孔。這一調(diào)整需要增加經(jīng)費近10萬元。在團辦公會上，王長義說：“我們邊防部隊的每一座營區(qū)，都應是一個軍事要塞，要把戰(zhàn)備需要放在第一位，多花點錢是值得的。”團領(lǐng)導都贊同他的意見，并作出一個決定，今后各值勤點的營房改造都按調(diào)整后的規(guī)劃實施，要把營區(qū)筑成進可攻、退可守的堅固屏障。
“積一勺以成江河，累微塵以崇峻極。”王長義感到，這些年，我們把“做好軍事斗爭準備”的口號喊得山響，喊得兇恰恰是因為做得空。對此，他信奉少說多做，往“實”里做、往“細”里做。年初，團制訂教學骨干集訓計劃，由營、連、排干部分別擔任教員，要求教員把每個課目的教學方案都拿出來。分給一營營長的兩個課題是《連陣地防御行動》和《封邊控邊行動》。一營長認為這么多教案，團長一般不會看，加上他眼前的事情比較多，就把上一年的教案改頭換面遞了上來。沒過幾天，團長的電話就打過來了：“你是營的軍事主官，最懂得軍事教案的重要性。教案是訓練的準備，訓練準備的質(zhì)量關(guān)系著全年軍事訓練的水平。如果教案搞得對對付付，那訓練肯定就馬馬虎虎，打起仗來就會敗得一塌糊涂。你的兩份教案我已退回作訓股，需要重做。”
一營長不好意思地找到作訓股長：“沒想到這么多教案，團長還都看呀？”
作訓股長說：“這次全團一百多份教案，團長不僅都看了，而且逐份教案作了批示，提出了修改意見。團長特意對我交代，我們邊防部隊就是站崗放哨的，要有火眼金睛，凡是在戰(zhàn)備訓練上想蒙混過關(guān)的事情絕對卡?。?rdquo;
“兵者，國之大事，生死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王長義牢牢記住了《孫子兵法》的這句話。他帶領(lǐng)機關(guān)梳理、制訂了全團13種戰(zhàn)備訓練方案，每一種方案都實實在在，丁是丁，卯是卯。一年春節(jié)，上級突然給團下達緊急出動任務，王長義在作戰(zhàn)室發(fā)布命令，一線連隊從領(lǐng)受任務到緊急出動，僅用時5分鐘。上級首長稱贊他們：指揮通暢，行動迅速，處置得當。
五
王長義下連隊，與戰(zhàn)士一起吃大鍋飯、睡上下鋪、走巡邏路、站夜班崗。團長沒有架兒，戰(zhàn)士說真話兒。王長義聽到了許多基層官兵的感人故事：
6連的一個執(zhí)勤點在百里無人區(qū)的一座山上，手機無信號，電視沒圖像，離哨所最近的一個鎮(zhèn)子還得走70公里，冬天的一場雪曾連續(xù)下了13天，最低氣溫達到-48℃。因而，冬季里官兵能下趟山、到鎮(zhèn)上買點東西、給家中打個電話，便成了一種奢侈。這年入冬后，官兵們有一個月沒離開哨所了，于是排長王輝決定，待雙休日的時候一名戰(zhàn)士下山，到鎮(zhèn)上采購點日用品，給哨所每個人的家中打個報平安的電話。那誰去呢？5個戰(zhàn)士先后去找排長，先是爭取，后是推讓。王排長顯得非常為難。星期六一大早，他便召集官兵開會，一共6個人。王排長說：“這次下山，每個戰(zhàn)士都可以去，也都應該去，但只能去一人，道理大家都明白。為了公平，采取‘抽簽’的辦法。”說著，他挺神秘地從兜里掏出5張撲克牌扣在桌上：“我是干部，外出就免了。這5張牌里，有1張是紅桃尖兒，紅色代表好運，誰抽著紅桃尖兒，誰就下山。”排長把那5張牌來來回回洗了好幾遍，把背面擺到大家面前，而且規(guī)定：抽哪張就哪張，不許換牌；不許看別人的牌。戰(zhàn)士們讓趙巖先抽。這是一位老兵，三期士官。趙巖也沒客氣，一抽就蹦了起來：“我抽到紅桃尖兒了，我抽到紅桃尖兒了！”他興奮地把那牌讓排長看。排長把剩下的4張牌裝回兜里：“其他人就不用抽了，機會讓趙巖得了。你們下次再爭取。”幾個戰(zhàn)士向班長趙巖表示祝賀，然后都失落地離去……趙巖一路上念叨著“感謝紅桃尖兒，感謝紅桃尖兒，讓我和老婆聊聊天兒……”趕到鎮(zhèn)上，他第一件事是撥通了遠方妻子的電話……
又過了一個月，哨所雙休日外出還是一個名額，還是抽“紅桃尖兒”來決定。趙巖讓別的戰(zhàn)士先抽，戰(zhàn)士們說讓班長先來，推讓了半天，王排長說：“我折中一下，趙巖中間抽。”結(jié)果，先于趙巖的兩位戰(zhàn)士，抽一張說“不是”，再抽一張喊“No！”輪到趙巖，他抽出一張牌：哇，又是紅桃尖兒……排長把剩下的兩張牌放回兜里：“后面你倆也沒戲了，趙巖今年是‘好運來’呀！”趙巖說：“排長，我上一次已經(jīng)下山溜達了，好事兒別都是我一個人的，這次讓別的同志去吧。”排長說：“這可不是發(fā)揚風格的事兒，這運氣是你的，也是你媳婦帶來的，你看咱哨所的戰(zhàn)士就你結(jié)婚了，結(jié)果你手氣最好。”其他戰(zhàn)士也都說，“這事兒你讓，我們也不同意，還有4個人呢，你讓給誰呀？”“是呀，這運氣還有你兒子的，你是借了我們大胖侄子的光。”“你已好長時間沒見嫂子了，就去到電話上親熱親熱吧！”“對，來個電子吻。不過可別忘了代我們向嫂子問好。”
張巖只得又樂呵呵地下了山……
待第三次決定外出“抽簽”時，趙巖首先發(fā)話了：“前兩次，好事都讓我攤上了，這次我最后一個抽！”戰(zhàn)士們見班長態(tài)度堅決，只得先伸手。他們陸續(xù)抽了4張牌，不是這個說“手臭”，就是那個喊“背氣”，臉上都掛滿了“沮喪”和“無奈”的表情。他們這是怎么了？趙巖用顫抖的手抓起最后一張牌：又是一張紅桃尖兒……不對勁兒……突然，趙巖發(fā)瘋似地把其他戰(zhàn)士手中的撲克牌一張一張地搶過來，都亮在了桌上，?。∷@呆了，接著“哇”地一聲大哭起來：那5張牌竟全是“紅桃尖兒”……王輝排長把趙巖擁在懷里也流下了熱淚：“這都是戰(zhàn)士們的主意。說你和妻子兩地生活不容易，讓你下山好給愛人和孩子打個電話。”趙巖哭得更兇了：“謝謝排長和同志們，這哪是紅桃尖呀，這是你們捧出的一顆顆火熱的心??！”戰(zhàn)士、班長和排長緊緊地擁抱在了一起……
聽了這個故事，王長義熱淚盈眶。他馬上找參謀長和通信股的同志研究，決定給手機沒有信號的哨所各安裝兩部地方電話，戰(zhàn)士的話費，由團里統(tǒng)一報銷。王長義對機關(guān)的同志說：“聽了基層官兵這些故事，我們不能心里熱一陣兒就拉倒了，要化作為他們分憂解難的行動；機關(guān)不能光總結(jié)溜光水滑的經(jīng)驗材料，也要反思工作的差距。我們究竟對兵的感情怎么樣？要先給自己做個‘心電圖’。”
王長義關(guān)心戰(zhàn)士，從連隊的幾“大員”入手，從生活細節(jié)抓起。他說：“炊事員的工作是最辛苦的，你看現(xiàn)在他們的工作服五花八門，顏色淺，容易臟，穿起來還不方便。”他讓后勤部專門為全團的炊事員設(shè)計制做了一套工作服，顏色定為深色；布料易于洗刷；袖口是松緊的、背后是系帶的；既樣式美觀，又便于工作。
一些連隊和值勤點，冬季需要自己燒鍋爐取暖。王長義要求連隊干部要給司爐員保障好夜餐，白天安排好補覺。
文書兼軍械員，由于晚上不能離開值班室，他們或睡在凳子上、或打地鋪。王長義與營連干部商量，統(tǒng)一為他們配備了折疊床……
二營的8號哨所，處于深山老林之中，周圍百里沒有人煙。這里也是王長義來的最多的值勤點之一。2013年的大年三十，一大早，他往小車里裝滿肉食、蔬菜、水果，帶上司機就往8號哨所進發(fā)了，冬天的冰雪山道，路滑難行，小車跑了一上午，才趕了不到三分之二的路程。中午，他和司機在路邊店每人吃了碗面條，繼續(xù)前進。毫不容易趕到哨所下的半山腰，由于雪太深，車跑不動了。王長義就和司機背起年貨，深一腳、淺一腳地趟著積雪往山上跋涉。他們衣服內(nèi)是一身熱汗，衣服外是一層冰雪，連滾帶爬地走了10多里地，終于在下午4點鐘趕到了哨所。官兵們聽說團長和大家一起過年來了，都呼啦啦跑出來把王長義緊緊地擁在中間，就連哨所養(yǎng)的幾條小狗兒也擠上來湊熱鬧。王長義說：“今天我和你們一起做飯過除夕。”說著，他就鉆進了廚房……大家吃完團圓飯，王長義下了命令：“今晚，除留一人在值班室值班外，其他人都去看‘春晚’，崗哨由我來站。”官兵們知道，這時候，對團長勸說是沒有用的。那一晚，官兵們圍坐在電視機前興高采烈，而王長義荷槍實彈，冒著零下三十多度的嚴寒站立在哨位上，從晚8點一直到敲響新年的鐘聲……大年初一，他又趕往下一個值勤點。這個春節(jié)，許多官兵給家中打電話：“爸爸、媽媽，團長和我們一起過年了……”
就是這樣，王長義總能出現(xiàn)在官兵最需要的地方。全團每一名干部的基本情況、性格特點、能力素質(zhì)，他能做到“一口清”，所有的士官，他都能叫得出名字。這靠得絕不僅僅是記憶力。他常說：“軍營把兵組成了兵陣，把槍組成了槍族，這是靠血肉凝結(jié)的。‘兵為天’，天在哪，就在我們心里。”
從山東臨沂入伍的班長鄭洪波，父母因一場車禍，身體致殘?？善湶粏涡校?013年，他的父親又患了腦溢血，使家中的生活雪上加霜，而此時的鄭洪波又正在備戰(zhàn)上級組織的特戰(zhàn)兵比武，根本抽不出身，就是能回家自己一個戰(zhàn)士又能做些什么呢？現(xiàn)在家中需要錢呀！那些天，鄭洪波就像呆在鏊子上一樣……突然有一天，他接到了母親打來的電話：“兒啊，隊伍上派人來咱家了，帶來兩萬塊錢，還給聯(lián)系了醫(yī)院和大夫，你爸的病好多了，你就別惦記家了，好好練武！”鄭洪波愣住了，他一了解，原來團里得知他家中的情況后，黨委常委在個人捐款的同時，又研究為他解決了困難補助，這其中，團長王長義就為他捐了3000元……
2014年初，通信連排長沈虹陽的母親患了癌癥，王長義和政委林凡帶頭各捐了1000元，最后，團里派政治處副主任陳興波拿著官兵捐的35000元錢，專程趕到沈虹陽的老家看望……
要問王長義為官兵做了多少這樣的事，自己掏腰包拿了多少錢？王長義說：“全團這么多官兵，都會有這樣那樣的困難，我一個人的能量再大，也是微不足道的。關(guān)鍵要靠組織、靠集體的力量。”
這幾年，團與當?shù)卣畢f(xié)調(diào)，為28名沒有就業(yè)的基層干部和士官家屬安排了工作；與地方婦聯(lián)、共青團組織一起舉辦了“長白山之約”“鴨綠江之戀”等聯(lián)誼活動，使26名大齡官兵找到了如意伴侶。這其中，王長義所耗費的心血，是無法用數(shù)字來計算的……
六
愛兵在心上，礪兵在沙場。
官兵們說，王團長作為一名軍事干部，從不訓人，講話總是和風細雨，但他柔中有剛，不怒自威。
2013年6月，團里組織連隊干部手槍實彈射擊。擔任保障分隊的一位干部事先給報靶員開了個小會兒，說：“報靶員的工作很重要，關(guān)系到每個連隊的成績，也就關(guān)乎到每個單位的榮譽。你們一是要確保安全，二是要實事求是。咱們連是第一組，射擊成績還關(guān)系到今天全團的訓練考核能否旗開得勝。當然了，咱們連隊干部的槍法你們是知道的，都是響當當?shù)?。報靶時你們一定要認真細致……”報靶員齊喊：“明白！”
隨著一聲“向射擊陣地前進”的口令，該連隊的軍官進入射擊陣地，據(jù)槍、瞄準、擊發(fā)：“叭”“叭”“叭”……一陣槍聲過后，對講機里傳出報靶聲：“1號靶中5發(fā)”“2號靶中5發(fā)”“3號靶中4發(fā)”“4號靶中5發(fā)”……把第一組的射擊成績報告給團長王長義后，王長義說：“打得不錯嘛，原地調(diào)整一下，這一組再打一次。”
“叭”“ 叭”“ 叭”……同一組射手，這第二輪的成績傳過來可就不一樣了：“1號靶中2發(fā)”“2號靶中3發(fā)”“3號靶中2發(fā)”“4號靶中1發(fā)”……對講機里傳出了該連一位干部對報靶員急促地質(zhì)問聲：“怎么搞的？你們再仔細檢查一下，看報錯了沒有？重報一次。”一位報靶員回答：“沒錯，團長在這靶壕里和我們一起驗的靶！”頓時，那位干部的對講機“沒電了”，全場一片寂靜……
王長義又出現(xiàn)在射擊陣地上：“哎，同樣的人馬刀槍，差距怎么這么大呢？”一個干部嘟囔了一句：“可能這槍出了問題……”王長義說：“那我試一下。”只見他拿起這位干部用過的槍，裝彈、據(jù)槍……一套漂亮的動作后，5發(fā)子彈瞬間出膛，報靶：5發(fā)5中。王長義說：“槍沒有問題，我們的思想可不能出問題，因為槍是有記憶的！”
整場實彈射擊結(jié)束了，請團長“講一下”，王長義既沒有講評射擊成績，也沒有批評哪個干部，而是說了這樣一番話：“同志們，實彈射擊后的一項重要工作是擦拭槍支。子彈射出后，槍膛里會留下彈殼的銅屑，底火產(chǎn)生的氣體，會留下塊壯的污濁物，這些東西如果不清理，積累多了，不僅影響射擊，還容易炸膛。平時，槍膛里也很容易進灰塵，不擦拭就會生銹，所以，槍要經(jīng)常保養(yǎng)。軍人應隨身帶一塊擦槍布……”
在撤出陣地的路上，干部們議論紛紛：“團長這哪是教我們擦槍呀，分明是讓我們擦拭腦殼呀。”“是啊，教我們經(jīng)常清洗思想的污垢。”“對嘛，團長不是經(jīng)常說，軍人要追求人槍合一的境界嗎！”
軍人應隨身帶一塊擦槍布。對此保障處處長劉維海更有深刻的體會。
一次，軍區(qū)首長來團里檢查工作，在軍事考核上，提出要考一考黨委常委“第一班”和機關(guān)炊事班。這下子保障處處長劉維海壓力可大了，他作為團黨委常委“第一班”的成員，對應考絕對有信心，可對他分管的后勤炊事班考軍事，卻沒有底數(shù)。于是，他在炊事班的7個人當中選定了3個軍事技術(shù)好的，又從修理所等單位挑了4名軍事尖子，組成一個新的“炊事班”應考陣容。他感到反正這些都是后勤兵，有幾個替考的也算不了什么大事兒。可王長義聽了他匯報的方案后說：“你給首長做的這道菜都污染了，還不算大事呀？一個兵也不能換，再說你也換不了啦，我已把炊事班的人員名單連同個人照片資料都送給了軍區(qū)工作組。平時，炊事班的這幫小伙子軍事訓練搞得不錯，喊出了‘后勤兵不落后’的口號，我看他們不會考得很差。就是考砸了，咱們也不怕暴露問題。”
射擊、投彈、5公里武裝越野……一系列基礎(chǔ)考核課目下來，“常委班”總評成績優(yōu)秀，炊事班總評成績良好。軍區(qū)首長的臉上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王長義對劉維海說：“怎么樣，這原汁原味的菜端出來更香吧？”
劉維海說：“只要人的思想不進水，工作就不會兌水。”
王長義說：“這話有水平。如果軍人在履行使命上都摻假兌水，打起仗來，那毀掉的可不僅僅是我們的性命。”
2012年的元旦剛過，上午8點鐘召開全團開訓動員大會，9點鐘就轉(zhuǎn)入了作戰(zhàn)會議，決定把邊境踏查與部隊的綜合演練結(jié)合起來，開訓即開打。11點鐘，王長義與政委就分別帶領(lǐng)機關(guān)和分隊登車出發(fā)了，一路開進300公里，練兵員輸送、邊境封控、紅藍對抗、野外生存……第二天一大早，王長義決定帶一支40人的隊伍穿越無人區(qū)。機關(guān)干部都來勸王長義：“團長，這太危險了。”“團長，這無人區(qū)我們從沒進去過，容易出事呀，我們還是從別的路上繞過去吧。”王長義說：“如果戰(zhàn)時，這里有敵情，我們能繞道走嗎？就是平時，這是我們守衛(wèi)的土地，如果連走一趟都不敢，還叫什么邊防軍人。我對這片無人區(qū)研究過，要保持好通信聯(lián)絡，輕裝前進，跟我走！”
零下三十多度的嚴寒，半米厚的積雪，樹枝、灌木都橫七豎八地埋在雪里，最危險的是不知那雪的下面，哪里是深溝，哪里是懸崖……王長義在最前面探路，他一邊走，一邊囑咐大家，要戴好雪地鏡和防寒面罩，順著我的腳印走，腳要輕抬慢踏……從早晨到中午，他們行進了20公里。大家吃了點自熱食品，進行了通信聯(lián)絡后，繼續(xù)行軍。到這時，官兵每個人的衣服都已成了鎧甲，面罩像一塊鐵皮箍在臉上，那身上的汗水結(jié)成冰渣，如刀割一般，每往前走一步，都很艱難。有的戰(zhàn)士實在走不動了，就趴在雪窩里。王長義大喊：“趕緊起來，不能停，如停下來，我們就走不出去了。大家一定咬牙堅持，我們走出無人區(qū)，就與政委帶的部隊會師了。”他把戰(zhàn)士背的電臺背到了自己身上，其他干部戰(zhàn)士也都搶著替戰(zhàn)友拿裝具、背槍彈，大家相互鼓勵著、幫扶著，將雪地蹚出的路一點點向前延伸……到晚上8點鐘，他們終于一個不拉地全部穿過了無人區(qū)……政委緊握住團長的手說：“辛苦了，你們在無路的地方走出了一條路，在無人區(qū)里大寫了‘軍人’二字??！”
王長義僵硬的臉笑了……
七
剛當團長后，王長義帶領(lǐng)官兵完成的一項任務，雖然干得漂亮，但卻深深地刺痛了他的心：
那是上級命令他們團抽調(diào)部分官兵，在專家的指導下，對一批過期的彈藥進行集中銷毀。在現(xiàn)場，他望著那一箱一箱、一車一車的待報廢彈藥，心中非常矛盾和糾結(jié)：在戰(zhàn)場上，這彈藥就是軍事指揮員謀略的決心和底氣，就是克敵制勝的法寶?。辉诤推綍r期，這彈藥就是軍人礪劍的“磨刀石”，就是軍人鑄就鋼筋鐵骨的力量啊，況且生產(chǎn)每一粒子彈、每一發(fā)炮彈不容易呀！這么多彈藥就這樣毀掉了，而且他必須堅決地、安全地帶領(lǐng)官兵把這批彈藥全部銷毀掉，令人心疼??！定期報廢彈藥是部隊一項正常的工作，可這正常工作之中有沒有不正常的現(xiàn)象呢？這些彈藥因過期而存著在安全的隱患，我們的思想觀念是不是存在著更大的隱患呢？隨著這彈藥消失的有沒有軍人最寶貴的東西也消失了呢？
回到團里，他作了一個調(diào)查，近些年，上級規(guī)定的實彈訓練指標，幾乎每年都沒有完成。原因是多方面的，但安全防事故不能不說是一個主要因素。不要簡單地埋怨部隊“險不練兵”“危不施訓”，“在安全工作上一票否決”“年初出事一年白干”“年底出事白干一年”這是多年形成的、大家都心知肚明的道理，安全是“硬杠杠”，實彈化訓練是“軟指標”，這已是“淺規(guī)則”呀……所以闖實彈化訓練這個“雷區(qū)”并不容易。經(jīng)過一番慎重、細致的準備，王長義決定把某型號反坦克火箭實彈射擊作為抓實彈化訓練的突破口。
這是5年前配發(fā)團隊的一種新型裝備，精度高、威力大，但由于發(fā)射時產(chǎn)生強烈的后噴火，操作不當易發(fā)生危險，兄弟部隊在實彈打靶中就曾出現(xiàn)過傷亡事故，一些官兵把這一重型火器的實彈訓練視若畏途。
畏途正是軍人攻難克堅的征途。王長義把生產(chǎn)這種裝備的工廠的專家請到團里，給官兵現(xiàn)場講解這種武器的性能、操作要領(lǐng)及注意事項。王長義帶領(lǐng)干部骨干先行試訓，把基礎(chǔ)、運動、夜間射擊打了遍，然后，將訓練在全團推開，從而使每個連隊都有了3組12名官兵能夠熟練掌握這種武器。在此基礎(chǔ)上，王長義又提出要進行惡劣氣候條件下的實彈射擊訓練。
一天下午，重火器射擊場的天空陰云密布，那雨急一陣兒慢一陣兒下個不停。王長義帶部隊按時進入陣地。負責訓練的軍事教員對王長義說：“團長，等雨停了再打吧，這陰雨天，標準鏡容易模糊，瞄準如不精確，這破甲彈就可能近距離爆炸，這很危險！”王長義說：“我們軍人干的就是危險的職業(yè)，在戰(zhàn)場上敵人不會等雨停了再來，錯過戰(zhàn)機是最大的危險。我們夜間射擊都搞了，只要嚴格遵守操作規(guī)程，雨天也應該沒有問題。你們再仔細把武器檢查一下，我先打第一炮！”
除射擊人員外，其他官兵都撤到安全界外。王長義擔任一炮手，他和其他3名炮手快步走向了射擊平臺……只見他臥倒、據(jù)筒、瞄準、擊發(fā)，一氣呵成：“咣！”射擊平臺上噴出了巨大的火舌，升起了濃濃的黑煙……報靶：“一發(fā)命中！”王長義爬起來，一身泥水。他對官兵們說：“下雨天與平時基本沒有區(qū)別，關(guān)鍵是要調(diào)整好心態(tài)，嚴格遵守操作要領(lǐng)，平時怎么練，現(xiàn)在就怎么打！”
雨越下越大，官兵們的信心越打越足……三十多個人，一下午打了40發(fā)彈，38發(fā)命中，取得了該重型火器實彈射擊優(yōu)秀的成績。
這一年，全團組織了6個波次的實打?qū)嵧秾嵄?，消耗高射機槍彈、火箭彈等近4000發(fā)……
上級一位領(lǐng)導對王長義說：“你再打就要把戰(zhàn)備彈打光了。”
王長義說：“首長，如果平時官兵們學不會、練不成，一旦打起仗來，你給我一萬發(fā)炮彈又有什么用呢！”
這位領(lǐng)導被深深地打動了：“好，你就放開打吧，不夠，我再給你們調(diào)撥！”
王長義帶領(lǐng)部隊在軍事訓練上闖“雷區(qū)”、涉深水，但絕不蠻干，而是夯實基礎(chǔ)，講究科學，不打無把握之仗，不打無準備之仗。
新兵訓練，王長義要求一定要抓好實射實投這一關(guān)鍵環(huán)節(jié)，幫助戰(zhàn)士在訓練上過難關(guān)、過險關(guān)就是對兵最大的愛。手榴彈實彈投擲是最容易出險情、出事故的，我們所熟悉的一些英雄的壯舉不都是發(fā)生在手榴彈實彈投擲的訓練場上嗎？一聽說實彈投擲這個課目，一些新兵就開始吃不下飯，睡不著覺……對這一課目的訓練，王長義親自抓。他對新兵連的干部骨干說：“做好戰(zhàn)士的思想工作，緩解新兵的心理壓力，這只是一個方面；另一個方面，還要有一套科學訓練和安全保障的舉措。”他先讓新兵搞好體能儲備，除長跑外，掄大錘、揮大鎬，讓大家鍛煉臂力。新兵們硬是揮著錘頭、鎬頭將8萬平方米的訓練場來來回回地刨了一個遍……然后，王長義帶領(lǐng)干部骨干教新兵投彈的姿勢技巧。王長義根據(jù)自身的經(jīng)驗，創(chuàng)造了“快速投彈法”，就是將30枚教練彈一氣兒投出去，這樣可以暴露和糾正新兵的孤僻動作，鍛煉新兵身體的協(xié)調(diào)性和動作的規(guī)范性。接著，練投模擬彈，就是在教練彈上安一個拉環(huán)兒，讓新兵們尋找投實彈的感覺。
到這時，新兵們蠻有把握地以為可以投實彈了。可王長義又把他們拉上了實彈投擲陣地搞起了模擬訓練：怎樣進入掩體，怎樣利用擋墻，怎樣快速跳入避彈坑……而且在訓練中，由指揮員突然地、不斷地給戰(zhàn)士出各種意外情況：你的彈脫手了……你的彈是未爆彈……你的彈落在了腳下……你的彈掉在了身后……增強每個戰(zhàn)士應急處置發(fā)生各種險情的能力。
新兵實彈投擲時，王長義又是第一個做示范，在陣地上，他整整盯了一天……
在新兵訓練期間，全新兵連消耗步槍彈47000發(fā)，每一個戰(zhàn)士都完成了4枚手榴彈的實彈投擲任務。
實彈投擲結(jié)束后，新兵連給每一名戰(zhàn)士留了一個手榴彈的拉火環(huán)兒做紀念。
一位老兵至今把那個小小的拉火環(huán)夾在日記本里。當時，他在日記中寫下了這樣一段話：“在家時放鞭炮我都害怕，當兵后，一聽說投真的手榴彈，把我嚇壞了。團長和新兵連的干部骨干教我們一步一步地練，慢慢地就不緊張了，有信心了。當投完第一枚手榴彈，聽到爆炸聲后，還有一種興奮的感覺，還想再投。軍人就是在炮火硝煙中成長的，當兵就要時刻拉緊打仗這根弦兒……”
八
在王長義看來，作為和平時期的軍人，既是幸福的，又是痛苦的，他沒有戰(zhàn)斗終結(jié)的歡暢，沒有戰(zhàn)爭勝利的喜悅，只有在使命責任的重負下、在模擬戰(zhàn)場上不斷的探索和永遠的進擊，而這種進擊是沒有極限的！
王長義找到通信連助理工程師肖清軒：“現(xiàn)在咱們的重火器實彈射擊，打的都是固定目標。在戰(zhàn)場上，敵人的坦克、裝甲車會老老實實地待在那里讓我們打嗎？給你個任務，想辦法讓‘敵人’的‘坦克’‘裝甲車’跑起來。”肖清軒經(jīng)過一星期的奮戰(zhàn)，將移動靶標做成了。王長義帶領(lǐng)部隊實彈打了幾次，效果不錯。他又找肖清軒：“肖工，你說在戰(zhàn)場上，這敵人的坦克、裝甲車能一個速度跑直線嗎？”肖清軒馬上明白了，又對靶標進行了改進，使其速度快慢可調(diào)、方向左右可轉(zhuǎn)。逼真的藍軍“坦克”“裝甲車”，在陣地上橫沖直撞起來，紅軍的炮彈一發(fā)發(fā)向目標飛去……這套革新器材，如果請人搞，得需要20多萬元，他們自力更生，2萬元就拿下了。
在一段時間里，肖清軒既想見團長，又怕見團長，因為團長不斷地有新想法，不斷地給他壓任務。王長義對肖清軒說：“我們的高射機槍需要打空中目標。另外，在我們的邊防，一些山區(qū)是無線電的盲區(qū)，如有情況，我們不了解、不掌握，這是一個很大的問題。你要研究一種飛行器，既可以做空中目標，又可以搞偵察，能夠進行拍照、攝像，并能進行無線信息傳輸。”
好家伙，為了打仗，團長什么都敢想，這不是逼我造“無人機”嗎！肖清軒又不分晝夜地研究起來，并請專家一起攻關(guān)，干了一個多月，一架小型飛行器搞成了，經(jīng)過實驗改進，它能飛行10公里，實現(xiàn)了拍照、攝像的終端傳輸，還可以在3米高以上旋停……飛行器成了全團提高訓練和演習質(zhì)量的推助器。
王長義不斷地給肖清軒出題目，并在經(jīng)費物資上給予保障。肖清軒又先后研制出了“模擬地雷”“夜間射擊閃光器”“模擬發(fā)煙聲響彈”等一批訓練革新器材，榮立了一等功。
王長義說：“人的潛能是巨大的，作為軍人就要把它用在琢磨打仗上。戰(zhàn)爭沒有時間表，我們追求打贏的目標也就永遠沒有終點。”他經(jīng)過充分調(diào)研論證，提出邊防一線連隊要在完成大綱規(guī)定訓練內(nèi)容的基礎(chǔ)上，增訓部分特戰(zhàn)課目，年度訓練要達到“三個三分之一”，即：所有官兵要完成三分之一的特戰(zhàn)基礎(chǔ)訓練課目，掌握邊防值勤必需的特戰(zhàn)技能；連隊要有三分之一的骨干，完成相關(guān)的特戰(zhàn)高難課目訓練；年度考核比武，要設(shè)置不少于三分之一的特戰(zhàn)課目內(nèi)容。
特戰(zhàn)，特戰(zhàn)，讓邊防官兵接受特殊考驗。這無疑是自我加壓，給自己出“難招”、出“險招”。
團政委林凡說：“我們黨委一班人緊緊地捆在一起，就不怕闖急流、過險灘！”為了實現(xiàn)這一規(guī)劃，王長義和黨委“一班人”拿出了一系列超常的舉措：組織全團的特戰(zhàn)訓練尖子下到邊防一線，逐連逐點地搞幫訓，形成“流動教導隊”；從訓練水平高的團機步連抽調(diào)部分骨干到一線連隊當“種子”，發(fā)揮他們的引領(lǐng)作用；依托團教導隊，對一線的干部骨干分批進行特戰(zhàn)強化訓練……
軍事變革出人才，訓練改革出戰(zhàn)斗力。全團先后有34名官兵被軍區(qū)和省軍區(qū)評為“特戰(zhàn)精兵”“特等狙擊手”；2014年，在沈陽軍區(qū)組織的特戰(zhàn)偵察骨干比武中，該團的參賽選手一舉奪得3枚金牌！
榮譽是軍人的桂冠，亮劍是軍人的情懷。王長義自當排長以后，曾帶領(lǐng)官兵在軍以上單位組織的軍事比武中摘得90多塊金牌，個人先后榮立二等功4次、三等功9次，被評為全國“衛(wèi)國戍邊十大衛(wèi)士”“全軍優(yōu)秀指揮軍官”“全軍愛軍精武標兵”，受到習主席的接見。面對這些榮譽，王長義說：“將不兩生，軍不兩存。軍人當然要在比武場上爭第一、奪金牌。練兵打仗沒有尖子不行，但光靠尖子也不行。只有官兵人人是好樣的、個個是最棒的，才有整體戰(zhàn)斗力！這就需要指揮員善于歷練官兵、敢于摔打部隊。”
2014年1月16日的清晨，隆隆的槍炮聲打破了山野的寂靜。全團開訓的第一仗——山地要點防御演練在林海雪原拉開了大幕。
就在官兵沖鋒時，王長義突然下達了“超越射擊”的命令！一時間，步槍、輕機槍、狙擊步槍、高射擊槍、火箭炮、榴彈發(fā)射器等輕重火器，依托山勢分4層梯次開火……炮彈在官兵的耳邊“轟轟”炸響，子彈從干部戰(zhàn)士的頭頂上“嗖嗖”飛過，群山在顫抖，雪野在燃燒……在真槍實彈中，官兵們以從未有過的緊張和興奮，漂亮地做出了各種戰(zhàn)術(shù)動作，圓滿完成了演練任務……
專程來觀摩此戰(zhàn)的一位省軍區(qū)首長說：“打得好！這才貼近實戰(zhàn)。不過，我真替你們捏一把汗呀！這種打法，搞不好就會群死群傷，出大事。我們天天喊實戰(zhàn)化訓練，其實，每邁出一步都非常艱難啊！”
王長義站在陣地上，望著還未散盡的硝煙，聞著彈藥的芳香，一種自豪感油然而生：那些身著迷彩、英姿勃發(fā)的官兵與聳立的槍陣炮群已儼然融為了一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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